朱兆和在噩夢中醒來,全身是汗,浸溼了單衣。

他的面色蒼白,眸光散亂,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

夢,由心生。

雖然他沉湎於與佳人的歡好之中,盡情的將現實排斥在腦海之外,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只要活著,只要還有感知,便不可能完全獨立於現實之外。該來的,總還是會來,該擔憂的,總還是會擔憂。而夢,便給了他殘酷的一劍。

銅盆裡的冰,還有多半,空氣裡流溢著溼冷。門窗洞開,月光如水,靜靜的從窗外灑落進來。輕紗,帳幔,在眼前輕輕搖曳。他坐在床榻上,眸光一點點的平靜下來。身邊,是佳人那無瑕而又曼妙的身體。他從床上起來,站在床邊,凝望著虛空中那明晃晃的月亮。

新軍出發多日,按行程來算,已是快到下關了。

接下來,便是一觸即發的戰事,便是撕破臉的廝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本就在道義上佔下風的他,若是能成功,便一切安好,若是敗了,那麼一切都是虛談,而他自己恐怕最後也不過是落得個身首異處的結果。父子父子,到了這個地步,便沒有了所謂的親情羈絆了!他知道,他們都是一類人,只是性格表現不同罷了!

女人悄無聲息的到了他身後,貼在了他的身上。女人如蛇,整個身軀柔弱無骨,軟軟的貼在他的背上,纖細的雙臂環著他的脖子,吐氣如蘭,體香清雅,讓人如痴如醉。朱兆和抓著她的雙手,眸光已是徹底的平靜了。

“我做噩夢了!”

“奴家知道,老爺雖然日夜表現得無所在乎,但其實內心深處卻是焦灼的。奴家雖然知道,但卻無能為力,只能憑藉本有的淺薄力量來安撫老爺,讓老爺快樂一些。”

“若是敗了,我們便萬劫不復了!”

“只要老爺不嫌棄,奴家願意與老爺一起萬劫不復。”

“碧奴,為何你會看中我?”

“奴婢卑賤,豈敢看中老爺?是老爺不嫌棄奴婢,將奴婢從卑賤之中拉出來罷了!能得老爺恩澤,碧奴三生有幸。”

“你不負我,我不會負你。碧奴,若是贏了,你便是龍門的王妃。”

“不管是否能成為王妃,只要老爺日夜不棄,碧奴便心滿意足了!即便老爺最終落敗,碧奴願意與老爺遠走高飛。”

朱兆和轉身摟著女人的細腰,望著女人的眼眸,女人迎著他的目光,無絲毫的波瀾。彼此的目光,都是那樣真摯熱誠。

“好,我與卿執手餘生。”

屋頂上,一片光華。那星月之光灑下來,便如給萬物披上了一層銀光,熠熠生輝,如夢似幻。田綰便站在這白夜之中,面容凝肅淡漠。居然會有人向他下手,顯然是想跳動朱兆和身邊的勢力,造成人心不安。可是,這樣的人顯然有些急躁了,挑錯了目標,反而落敗。但是,既然對方已經出手,那麼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他田綰也是要反擊的。

有人來了。

“找到了嗎?”

“找到了。”

“在哪裡?”

“平安客棧。”

“殺!”

來人消失,田綰也消失了。只剩下朦朧的夜色,還有那無邊的光華。

東城,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響起,驟然打破了夜的沉靜。幾道身影飛身而起,在屋頂上飛快的掠過。只是,前方的巷道里,一道寒光倏然飛了上來,斬斷了他們的道路。

“田綰,你不過王府的一個奴才,豈敢傷我?”

田綰冷笑一聲,腳步一錯,一劍已是狠厲的斬落下來。朱兆基大驚,急忙後撤,身後的戰珏舉起劍橫擋過來。兩劍交擊,戰珏的身體重重的下墜。屋頂破裂,屋內的人發出驚叫之聲。田綰並沒有對戰珏糾纏,戰珏落下,他便朝著朱兆基撲了上去。朱兆基雖然有些本事,但在田綰面前卻是不堪一擊。剎那間,朱兆基慘叫一聲,從屋頂飛跌而下,重重的砸在了街面上。

一道道劍痕,鮮血汩汩而出。

朱兆基心中驚懼,急忙爬起來,箭步朝對面巷道掠去。而幾乎同時,巷道內卻閃出幾個身影來,朱兆基抬頭望去,心中大喜,急切喊道,“先生救我!”便已是到了來人的身後。老鬼目光一凝,便見到了田綰,臉上掠過一抹複雜。

田綰見到老鬼,心中微微遲疑,卻是咬牙箭步撲了上來。

“撤!”老鬼狠狠瞪了田綰一眼,已是旋身而起,手下夾著朱兆基也是跟了上來,一轉眼幾人便掠出很遠,消失在那明晃晃的星光之下。

“大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