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明日讓你那朋友來見我。”

年輕人面色一喜,道,“是,父王。”

夜色如水,一輛馬車搖搖晃晃的朝城外而去。雖然城門已關,但是守城門的衙役見了一道腰牌便讓馬車出城去了。

衙門,一盞燈火搖曳,四下裡寂靜無聲。

王承恩低聲嘆了口氣,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站起身揹著雙手來回踱步,喃喃道,“多好的女子,雖然身子不清白地位卑賤,可是我算什麼,我也不過是一介匹夫,受無數人唾罵與厭惡的爪牙,跟她相比,我有什麼可貴可言?唉,王承恩啊王承恩,為什麼你就舍不下這張臉,為什麼你就不能像那些賊廝一樣厚著臉皮,去追求呢!好好的姑娘,就這樣離你而去了!去追足那沒有未來的殺手,去追足那沒有希望的未來!若是那姑娘日後三長兩短,你不也是幕後的推手嗎?”

長吁短嘆一番,忽然傳來腳步聲,王承恩的神色立時凝肅起來。

“大人!”

“說事。”

“大人,那兩人已經出城了,真的放她們離開嗎?若是大人想要阻攔,小的現在去追還能將她們攔下來。”

“攔下來幹什麼,放你家裡養著啊!”

齊名呆了一呆,望著王承恩,嘴唇翕動,嚥了一口唾沫,乾笑道,“大人說笑,小的家裡有嬌妻美妾,豈敢奪人之美!”

“奪個屁,滾!”王承恩斥道。

齊名急忙往外面退去,叫道,“大人,您的終身大事,若是此次錯過了,可就遙遙無期了啊!”

“滾!”王承恩近乎咆哮起來。齊名在外面長嘆一聲,道,“得,這下沒戲了!”

王承恩在裡面緊緊抓著自己的頭髮,無比懊惱的道,“我他孃的混蛋啊,自己想的厲害,卻又不敢主動,如今下面的人主動來幫你,你卻不知好歹訓斥人家。你、你果然是沒救了,沒救了!”

馬車在夜色中行駛,緩慢,平穩。多日的晴陽,已讓地面的冰融化了許多,卻也讓大地變得泥濘。車輪咕咕,車廂搖晃。趕車的老人畢竟是老手,趕起車來平穩順暢。

花月和月娘坐在車廂裡,旁邊是兩個包袱。她們的東西畢竟不多,除了衣物,便是王承恩贈送的一些糧食和錢鈔。月娘不時掀開車輛,神色雀躍的注視著外面。雖然是夜裡,但夜幕中那濃郁的暗影卻成了最好的風景。

“姐姐,龍門到底是什麼地方,那裡比寒山城大嗎?”

“我也不知道。”

“那姐姐為何要去那裡呢?寒山城的那些官差叔叔人還好的,為人和氣,還經常幫助我們,我們在寒山城住下來不是很好嗎?”

“寒山雖好,可是到底讓人絕望。月娘,有的時候,我們需要別的東西來支撐,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姐姐,我笨,聽不懂你的意思。”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哦!”

花月挑起車簾,望著外面。星光在殘冰上輝映,宛若一束束的光火。天地沉沉,萬物蕭森,寒風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想著那個少年,想著那個模糊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心裡也在擔心和彷徨。

在這個世上,一轉身,便只剩下自己了!

人山人海,天地廣闊,卻沒有一個自己所熟知的人。

人生的道路,便在孤獨與彷徨中,變得孱弱而絕望。

她想要抓住那一絲的可能,便如溺水的人抓住那一根稻草,拼命的想把那熟悉的東西握在手中,支撐起生命的力量。

這個決定,很草率,也很急切。

她並沒有想過,自己到了那邊是否一定能找到他。

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即便找到他,如果那個人並非那個少年,自己又怎麼辦。

她更沒有想過,即便那個人是曾經的那個少年,如果他嫌棄自己,自己又該怎麼辦。

這是一次毫無打算的賭博,怎麼想都註定結局落空。

但是她卻這樣決定了,而且拋棄了完全可以依仗的東西,動身前往陌生的地方去追求那渺茫的機會。她想到村子,想到那個孤獨瘦弱的身影羨慕的看著那一家家的燈火獨自坐在自己的門檻上,想到那少年如猴子一般的在山林中奔跑,在樹上大笑,在溪流中如一條魚般潛水,然後捧著一條大魚得意洋洋的向她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