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另一個女人,一個年幼時無比熟悉的女人。到現在,他還沒有去找她,他內心的自責與內疚便一天天的增加起來。這種羞愧與不安,便如地獄的焰火,燒灼著他。

有人來了。

仇九眸光一凝,腦海裡的思緒盡皆消散。他冷笑著,這些蒼蠅真是沒完沒了,死了幾個,便一窩蜂的湧過來了,真以為自己是阿貓阿狗好欺負是不是?他抓著一把刀,這把刀還是裴二那幾個人到來的,他只選了一把。刀不算好刀,但卻有鋒芒。

寒風拂過,暗影幢幢。仇九將面前的炭火用冰塊蓋住,然後長身而起。

既然有客人來了,自然要去迎接。

夜幕籠罩,天地昏暗。湛藍的天空,隱約可見一片片雲在那裡遊弋。星辰便散落四周,彎彎的月亮懸掛高空。月華灑落,雪地裡洋溢著冷厲的光芒。

那群人雜沓而來,踩著積雪,提著刀兵。星光下,他們的身影扭曲在地上。

仇九如幽靈飄然到了他們的近前。刺客,來無影,去無蹤,殺伐果決,迅猛如豺狼。剎那間,他已是撲了上去。拔刀,一刀如虹,刀芒刺碎靜謐的夜幕。在寬長的鋒芒之下,一道道面孔驚恐而扭曲,那一雙雙眼眸露出了絕望的光芒。

血光飆射,慘叫劃破夜幕。

仇九迅猛如電,殺伐狠辣。他騰挪輾轉,剎那已是到了最後一個人的面前。那人呆若木雞,雙眸圓睜,渾濁的眼眸只剩下無盡的恐懼。仇九盯著他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中是冷酷。那人在顫抖,寒風襲來,似乎能將他吹走。

刀光剎那在他脖頸掠過,一顆腦袋便飛向了草叢中。

仇九將刀隨手一拋,插在了幾步之外的地上。月光灑落,刀在顫動,刀身上是濃郁的鮮血。無頭屍體砰的一聲倒在地上,鮮血噴濺在枯黃的茅草中。

茅屋裡傳來小荷那驚恐的囈語,斷斷續續。

仇九站在茅屋外,望著茅屋,可以想見小荷夢裡的場景。

曾幾何時,仇十二幼小的身體躺在黑暗的如棺材的屋子裡,無盡的恐懼與彷徨,是否也如此說著夢話?

夜風滑過,清冷的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忽然落在了仇九的面前。仇九抬頭望去,卻是老匠人和仇四。仇四大步走了過來便要抱住仇九,仇九目光一凜,仇四便剎住了腳步,悻悻的站在那裡。老匠人走上前來,鼻子微微一抽,開口說話。

“有人發現這裡了?”

“沒事,幾隻蒼蠅。”

仇四回頭望去,茫茫夜幕中並不見什麼異狀,但靈敏的嗅覺卻讓他知道,這裡發生過廝殺。

“上面有什麼話傳給我?”仇九問道。

“上面說,你的功勞抵下仇四的一條命,莫要讓上面失望。”老匠人道。

“好,現在你告訴我你的事情。”仇九道。

老匠人搖了搖頭,道,“別急,等我為你打造好兵器,我自會告訴你。”

“菜刀?”仇九道。

老匠人微微一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為我生火?”

“在哪?”仇九問道。

老匠人轉身朝寒山城方向而去,仇四要跟來,被仇九止住了。

“你老實在這裡待著,要是再亂跑,別怪我不客氣。”

仇四欲言又止,最後點頭默然蹲了下來。

仇九跟著老匠人進入寒山城,很快便到了老匠人在城內的鐵匠鋪。鐵匠鋪四處很是寧靜。老匠人生火,然後讓仇九拉封箱,自己卻是進入屋裡。炭火燒灼,木炭便如一顆顆綻放光芒的星辰。不一會兒,老匠人抱著一個箱子走了出來。

箱子很重,老匠人將箱子放下時已是滿頭大汗。仇九看著他,老匠人頗為得意的笑了笑,便將箱子開啟。只見箱子裡盡皆鐵石,一塊塊無比的醜陋。仇九分辨不出好壞,卻知道這東西是鑄造鐵器的。老匠人將這些鐵塊放入一個大的鍋爐裡。此時,灶膛裡已是散發出讓人難以近身的高溫,仇九也是大汗淋漓,面龐如重棗一般的通紅。

鐵礦在鍋爐裡熔化,化為了通紅的鐵水。老匠人凝眸在一旁看著,似乎生怕漏掉任何渣滓似的。

風箱呼嚕呼嚕作響,灶膛裡的烈焰卻是一層層的高漲。

時間,在寂靜中悄然流逝,夜越來越深。遠近可聽到狗的吠叫,甚至還有嬰兒的哭啼。

老匠人赤著上身,抓著鐵錘重重的敲打。仇九在一旁用鉗子緊緊夾住鐵片。於是乎,兩人不時交換著,捶打,鉗著,豆大的汗滴隨著肌肉的抖動而甩落出去。通紅的鐵片,化作劍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