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魚山山腰,有幾處屋宇,散落點綴在林中。松林翠柏,青鬱厚重。屋子的門窗上已經張貼上了對聯,有了新年的味道。

兩個穿著灰白色長袍的老人站在院子中,看著童子來回奔忙。

“又是一年,我們兩個糟老頭子又老了一歲了!”灰裝老人摸著下巴道。“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故人不多了啊!”

“所以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管那麼多做什麼呢!”白裝老人望著童子在院子裡跳來跳去,眯著眼睛慈祥的笑著。卻在這時,童子忽然朝院外跑去,大笑著排起手來。兩位老人轉過身,見到一襲白衣的韓倉,兩人互相對望一眼,眼眸裡盡是欣慰。

童子抓著韓倉的袖子,韓倉站在院外,眸光平靜的望著兩位老人。

“晚輩冒昧打擾,還望兩位前輩海涵!”

灰裝老人大笑到了他的面前,上下端詳,不時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我還以為你看不上我的廬舍,打算獨自在山巔吃風呢!”

“晚輩也是人,豈能不食五穀!而且,前輩茅舍幽靜,正是修行的好地方,晚輩能來,是萬分榮幸!”韓倉道。

白裝老人站在後面,叫道,“好了好了,客氣個沒玩了!我說稚兒啊,那對聯貼完了嗎?”

童子搖頭道,“還沒呢,屋裡的還差著!”

“那就好,正好韓倉小子來了,就交給他了吧!”白裝老人道。

“好好,叔叔,我帶你去貼春聯!”童子高興的道。韓倉只是含笑著,朝兩位老人微微行禮,便隨著童子進了屋。兩位老人彼此在院中石桌前坐下,棋盤已在,棋子分明。

“看來這小子的心障算是化解了不少,不然不會如此輕易下山的!”灰裝老人摸著下巴,一子落在乾元位置。白裝老人持子落在星位。

“看他的眼睛,一塵不染,便是心無掛礙。能開啟心竅,便是一樁心事,至於修為,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好了,不可悔棋的啊!”白裝老人一手敲在了灰裝老人的手背上,灰裝老人露出悻悻之色,不悅起來。“別耍賴啊,這次我可不會讓你。”

“誰要你讓,我只是被風眯了下眼睛而已,”灰裝老人道。“落錯了!不過,誰像你那麼小氣,不悔就不悔,看你能怎麼樣。”

夜色入冥,寒風在山林間迴盪。

燭光搖曳,屋內燻然。

童子已是醉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起來。灰裝老人望著韓倉道,“既然心障一解,往後你有什麼打算?”

韓倉搖了搖頭,道,“心障雖解,但修為未復,說實在的,晚輩也不知道將要去往何處!師傅大仇未報,門中弟子又散落天涯,特別是寒山城一事,恐怕已讓許多人寒了心,要再聚起來,恐怕是難了!”

灰裝老人低聲一嘆,道,“過去的事情,該放下的放下,若是苦苦壓在自己身上,反而無益。你是大天賦的人,能在武道上走這麼遠,實屬罕見,若是繼續在武道上走下去,開宗立派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想你師傅在九泉之下,也不是希望你報仇,應該是希望你將他的道傳下去。”

韓倉眉頭微微皺起。一旁的白裝老人忽然舉起酒,道,“難得坐在一起吃頓熱乎的,說這些幹什麼!來來來,喝酒喝酒,今日若是不將這老傢伙的藏酒喝光,往後要再喝道,只怕是難了!”

韓倉眉頭舒展,灰裝老人哼了一聲,瞪了白裝老人一眼,道,“喝喝喝,喝死你!”

夜深,酒空杯冷。兩個老人負手站在院中,韓倉已是在茫茫夜色中下山了。那消瘦的背影,孤零零的讓人心生憐憫。

“我剛才說錯了?”

“至少有些話不該我們來說,到底他不是年輕人,在他這個年齡段,我們早已叱吒江湖多年了!”

“唉,嘴賤,我還以為他走出魔障,不會在意呢!”

“心結心結,解開了就不算什麼,可若是隱藏在心裡,卻還是個結。你沒看到他端酒杯的手嗎,那手在抖!我想,他是在隱藏自己的事情,怕我們擔心,或者怕我們過多幹涉。”

“關心或者干涉,我們也是為了他好啊!”

“這樣的人,在心底裡是不會希望有人去關心的。他們是王者,只能站在山巔受人仰慕,獨守著那份孤獨。”

“罷了,罷了,我也不去管了!只望著劍聖的傳承,不會斷在他的手中。喂,在我這裡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打算什麼時候走啊!”

“這是趕我?”

“切,要是能趕,早就趕了,不過是順嘴一說!”

“你個老小子果然心胸狹隘,不就是喝了你幾壇酒嘛,犯的著這樣。走,走,走,老子我回瀘州去。”

“瀘州啊,好地方!”

“老子可沒邀請你。”

“稚兒既然隨你去,我不放心,自然是要跟著去的。”

“呸,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