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天地氣象,豈是凡人可以做主,萬事皆有可能!”趙虎說完拂袖轉身步入箭樓。義子等人站在那裡,呆呆的望著天空。那顏色越發的瑰麗絢爛,如要盛開一般。

距離醉鄉樓百丈遠,有一處府邸。府邸很大,內外三進,點綴著一處處屋宇、庭院、遊廊山水。整個府邸除了內院有點燈火,餘下皆籠罩在夜幕中。晨光將至,夜幕將散。

一個人伸手把玩著火焰,似乎那火焰在手掌間晃動別有風趣。其餘人皆坐在那裡神色凝重一言不發。一共有七個人,每個人都是四十左右。服飾各異,身形有別,卻都氣質沉穩出眾,顯然都是經過風浪的人物。其中光頭男子和儒雅男子都在其中,他們坐在下首北面。

坐在首位的是個瘦長身形的男子,左臉有塊痦子,容貌醜陋,卻是沉穩冷厲,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其他人都是坐在他下首的兩側。稍微靠近他的便是那個把玩火焰的男子,這個男子更顯年輕,也在四十開頭,一襲白色袍服,文雅間有點跳脫之意。氣氛有些凝滯,把玩火焰的男子回過頭朝眾人掃了一眼,忽然笑了笑,坐直身子道,“大家這是怎麼回事,要你望我我望你到天亮嗎?”

光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這裡就三爺長得俊俏一些,要不三爺去換身衣服!”

“去你孃的,”那男子笑罵道。“你個禿驢最不正經,將來下十八層地獄的必然有你一位。”

“別,三爺,灑家還想見見西方極樂呢!您老一語成讖,豈不斷了灑家的道了!”禿頭男子道。

“哎!”坐在正首的男子低聲一嘆,面露憂慮的道。“我的兒子死了!”聲音很輕,卻無比沉重,彷彿一柄厚重的大刀,不用力量便可呈現出其鋒芒。這話雖然平淡,但內裡的意思卻是很深。光頭男子和燭臺旁的男子斂去笑意。“他被人割了腦袋,屍首已經被乾元託人送回去了,可是腦袋至今還沒有找到。人,死便死了,只能怪他自己不爭氣時運不好,可是,人死講究瞑目,如今他的腦袋找不到了,便是不全之屍,下了地府也不能投胎轉世啊!”

“我們四下找了,”留著山羊鬚的男子道。“可是沒有找到。有可能是被人藏起來了。”

“藏起來的目的是什麼呢?”正首男子道。“這不是任務,沒必要帶著腦袋回去交差。或許,是為了與我們洛蒼交易。可直到今日,我們洛蒼並未接到任何訊息。所以,我很好奇,拿走腦袋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寒山城很亂,”光頭男子摸著腦袋道。“龍門的兩個傳承弟子被人殺了,在城外,屍體被衙役送去了義莊。絕影過來的人逃的逃死的死,損失頗大。我們這邊除了少當家外,還有舵主等人,也死了幾個。現下情況不明,如一潭死水。錦衣衛接手,遊騎營出面,大有鎮場意味。”

“我們洛蒼雖然最近這些年陸續折損些人財,可沒有如在寒山城這般跌份!”正首男子道。“這寒山城難道是專門克我洛蒼嗎?”

儒雅男子眸光一閃,忽然開口道,“無名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蹤影,前面傳聞有兩個無名刺客出現,可到現在都沒有可靠的線索佐證。這一切,是不是無名在暗地裡搞鬼,他們知道我們的目的,便想攪渾寒山這攤水,然後渾水摸魚。”

“也有可能!”燭臺旁的男子嚴肅的道。“無名神出鬼沒,從不做無準備之事。若是他們強攻不行,必然採取鬼蜮伎倆,借力打力,而這才是我們所忌憚的。敵在暗,我在明,形勢於我們不利。”

“那你們說,”正首男子眸光灼灼的望著眾人,道。“我們現在改怎麼辦?”

眾人遲疑,在情形未明時,他們都不敢拿主意。

正首男子忽然站了起來,踱步走到門口,回頭道,“我讓你們過來,是為洛蒼解決問題。你們雖然遊離在洛蒼之外,卻都是洛蒼走出去的人,莫要忘了洛蒼是你們的根。現在,你們的根正在遭受腐蝕之危,我不希望你們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條根被人破壞!”

正首男子似乎有些生氣,說完話便大步離去了。一時間,屋子內外一片寂靜,氣氛更加的尷尬凝滯。坐在燭臺旁的男子望著眾人,忽然笑道,“你們別鬱悶,我哥心情不好,大家多體諒。都是一起走過來的老兄弟,互相理解一下。而且,現在洛蒼的情勢確實危急,若是不妥善處置,洛蒼覆滅之險就在近前。莫要忘了龍門和絕影前例啊!”

禿頭男子咧嘴一笑,道,“能怎麼處理,那便是佛擋殺佛魔擋殺魔,讓這些宵小見識一下,傳承千年的洛蒼,可不是小貓小狗可以任由別人欺負。我們處事太過慎重,反而讓人以為老虎老了病了再沒了鋒芒!嗤,瞎了他們的狗眼,要狠狠的打到他們恐懼,如此才能重塑洛蒼的威嚴。”

坐在燭臺旁的男子只是笑著看著禿頭男子,不置可否。其他人也是笑了起來。禿頭男子雖然話糙,但卻符合他的性情,眾人自然不會怪罪。儒雅男子起身道,“華僧話雖粗糙,卻也是道理。如今困局,反而是一次機會。若是我們強勢破解,反而能讓世人敬畏洛蒼。平穩過久,不利洛蒼髮展,倒是讓一些小門小派抓住了機會得以崛起。這不是好事!”

山羊鬚男子摸著下巴,道,“你們的意思怎麼樣?強取,還是等待?”

“哈哈,既然大家似乎心裡都有了見解了,這樣吧,我去找二哥說說,看看他的意思如何?”燭臺旁的男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

“那就有勞三爺了!”眾人躬身道。

天光越發明亮,晨風卻是鋒利起來。在明暗不定的天色裡,隱約可見到一縷縷炊煙在風中飄散。

“二哥!”

“怎麼樣了?”

“大家都心向洛蒼,只是局勢不明,大家都不敢拿主意。不過,二哥的擔心過慮了!從剛才他們的表態而言,他們是願意傾力協助我們的。”

“那就打,打的那些狗東西怕起來。”

“那三弟我這就去佈置?”

“一定要找到你侄兒的腦袋,不然會去,你嫂子非得把家給拆了不行。”

“哈哈,嫂子這是重出江湖,可喜可賀!”

“哎,很可能你那個府邸也保不住了啊!”

“額?為何?”

寒風吹過,街面上寥寥身影宛若遊魂飄過。一個矮瘦男子挑著擔子將傢伙事擺下來,便開始將爐子裡的火升起來。仇九默不作聲的走過來,在一張桌子前坐下。男子抬起頭,面露喜色的道,“公子想吃點什麼?”

“燙壺酒,再來碗餛飩。”

“好嘞,公子稍等。”

仇九雙手抱在胸前,揚起蒼白的面孔,望著天空中那裂開的雲團,宛若一道門被開啟,紅雲蜂蛹,如血水沸騰。仇九眸光淡漠,帶著病態之色。遠處一輛馬車沿街駛來,車轅上鈴鐺叮叮噹噹作響,如魂鈴的召喚,便有灰濛濛的身影瑟瑟的推開門走出來。仇九失神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