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淌到嘴邊,稚嫩的臉龐無奈的抽搐著,仇十二滿心的委屈與孤獨。可是,他不敢反駁,他知道反駁會遭受到更嚴重的懲罰。他想到仇九,此時還暈厥在林中。

“聽到沒有?”仇五忽然厲聲喝道。

仇十二身體一顫,滿是淚水的眼睛畏懼的迎向仇五那兵鋒一般的眸光,瞬即又垂落下來。

“聽到了。”

眼淚撲簌簌的滴落下來,打溼了地面。仇六等人譏誚的掃了仇十二一眼,便擁著仇五離開了。

日落西山,殘陽如血,飛鳥歸巢。

昏厥了許久的仇九悠悠醒來,只覺得渾身火辣辣的疼。他深吸口氣,側著臉望著虛空,片片綠茵飛入視野,雲岫翻湧,如浪如潮。還有空中的飛鳥,耳畔是不遠處飛瀑的轟鳴。苦澀一笑,滿是寂寥。他忍著疼坐了起來,伸手將鐵桶扯了過來,倚著鐵桶,無奈的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衣裳已是殘破,到處是斑斑血跡,仇九伸手擦了下嘴角,一看袖子,卻是一抹的紅。

忽然,身旁的一個瓷瓶映入眼簾,仇九愣了一下,伸手抓了過來。

沒有留字,不知何人所留。

可是,仇十二的身影躍入腦海。仇九出神的望著那飛瀑。他不怨恨仇十二對自己的疏遠,即便仇十二再不理會自己,那也沒關係。至少,他相信這一切的轉變,不是出於他的本心。在這個冷酷的地方,沒有誰能隨心而為,自己不能,仇十二不能,甚至連高傲的仇五等人也不能。

仇九緊緊抓著那瓷瓶,低聲呢喃著,隨即站了起來。

他早已超過了時間,可是,該做的,他還得繼續去做,即便身體已經超出了負荷。

飛瀑落下,形成一道水潭,潭水從南面一道豁口流出,化作一條在山間流淌的激流。

鐵桶很沉,裝上水就更沉了。

仇九咬著牙,挪著雙腿,提著那裝滿水的鐵桶,一步一搖的朝山上走去。

光色暗淡,夜幕降臨。瘦弱疲憊的身影,孤獨的在屋宇與林木之間來回。

晚鐘響起,嘈雜的說話聲與腳步聲如沸水一般。

只是這一切,與仇九無關。仇九便像是遊走在邊緣的孤魂,活著,徘徊,遊離。他那蕭瑟的身影,漸漸地融化在夜幕中。

山上的風,一到晚上便呼嘯起來。

林中的霧氣,溼漉漉的,宛若是沾著水的拂塵。

山路漆黑,只有山上的燈火,如燈塔在輝映著。

水嘩啦嘩啦的從鐵桶中濺出,打溼了仇九的褲子。他在頂上停下,大口喘著氣,望著那佇立在雲霧中的塔樓。汗水浸溼了衣服,無聲的淌落在地上。風從背後推擁著他,枯黃的頭髮,飛舞著。夜鳥的怪叫,就像是鬼魂的呼喚。

仇九深吸口氣,雙手提著鐵桶,朝外院走去。

一桶桶的水,從水潭到外院,有千步左右,往來花了仇九三個時辰。當最後一口水缸漸滿,空中已是星月熠熠。他提著鐵桶走出外院,寒意凜然,他身上的汗水粘稠的似乎要結成冰。塔樓外的守衛,冷冷的注視著他,似乎在警告他。

仇九沒有停留,即便雙腿已經沉重的幾乎難以行走。

他渴望離開這些人的視野,渴望儘快到水潭那裡。

雖然漆黑,雖然孤獨,但是,他能摒棄掉那些冷酷的目光。

就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他來到了水潭,在水潭邊坐了下來。傾瀉而下的激流,轟鳴著,飛濺著,湍急著。仇九坐在那裡,衣衫盡溼。只是那雙眼眸,卻是無比的清明銳利。他整個身心,在空靈的世界裡呼吸。

他就坐在那裡,不去管明日或者未來,更不去管無名的信念,或者這條命到底歸誰。他就這樣什麼也不想的坐在那裡,望著天空,背對飛瀑,感受著夜幕下,那冷寂的氛圍。

一聲聲猿啼,從山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