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連綿,巍峨高聳。

走在山中,便久久不能知時日。所謂“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茂林遮天,草木遮蔽。除了那光在林間的轉瞬,何曾有歲月的痕跡。與綿亙不知盡頭的群山相比,渺小的生靈算得什麼!

而這片山林,宛若是遺世獨立,自亙古便存在。

男孩四處張望,參天大樹比比皆是,暴露在泥土之上的根莖,更像是一條條虯龍,蜿蜒伸展,交錯構築成一道道天然的形象。而在大樹之下,擠擠生存著無數的雜樹棘叢。

即便是白日,在樹林之中也很難見到絲毫的光亮。

入夜,隱隱的光閃,也仿若是幻覺。

篝火燃燒,林中空氣潮溼而窒悶。男子坐在一條手臂粗的根莖上,眸光幽幽的望著什麼。男孩便坐在篝火旁,小心看顧著篝火,不時新增樹枝進去。

此時的天空,應該是澄淨深藍,繁星遍佈,月色皎潔吧!

只是大樹遮蔽了天空,將天與地,明顯的割裂開來,讓人無法在如此沉寂的山林裡,靜靜的去注視一角的天空。

男孩抱膝坐在那裡,火光映照著他那黧黑消瘦的臉。他那狹長的眉毛濃黑的眉毛不時跳動,一雙眼睛流露出哀悽與忐忑。生命總是在安穩下來之後,便會陷入另外一種狀態,各種曾經所不會在意的沒有感覺得思緒,便會湧現出來。

思念,懷戀,憂傷,不安,恐懼,忐忑。

他想起隔壁的那兩個同伴,想起那個破落的家,想起後山的山林,想起門前的那條河流,甚至想起摘柿子時從樹上掉下來惹得鄰家小妹妹哭泣,想起捅蜂巢時漫天的蜜蜂嗡嗡作響,自己三人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男子,眼睛已是有些通紅,淚光隱隱閃現。

根莖上坐著的男子似乎毫不在乎男孩,卻不時偷偷的注視著他。他那不算英俊的臉孔上,卻無時不覆蓋著冷酷與不屑。彷彿在他的心裡,男孩那些思緒都是可鄙的不堪的。他的心,如同那堅硬的岩石,不受凡塵思緒所擾。

夜梟鳴囀著,不知名的鳥兒發出陰惻惻的叫聲。

有的鳥振翼而起,帶動著樹葉嘩啦啦作響。

在篝火光線內,可見到一道道纖細的影子宛若長蛇掠過。

男孩坐在那裡,眸光不安的掃視四周。山林太靜,如蟄伏著可怕的生命。

男子忽然咳嗽一聲,男孩急忙朝他望去。可是男子此時竟然靠在了樹幹上閉上了雙眼,如睡著了一般。男子眼中的希冀與渴求,被無視了。男孩很想走過去,至少有個依靠,可現在,男子的態度與神色,讓他望而卻步。男孩便坐在那裡,紋絲不敢動。可是,男孩的內心裡充滿了畏懼,乾瘦的身體瑟瑟發抖著。

那些叫聲,甚至枝葉波動的聲音,都在撥動著他的神經。

睜著眼睛,越過那篝火,只是注視著不遠處的黑暗。

當小男孩困得似睡非睡時,男子冷酷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讓男孩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騰的站了起來。篝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只剩下寥寥的煙霧飄散著。

寒意凜然,讓男孩瑟瑟發抖。

男子抓起包袱,瞥了男孩一眼,道,“跟上。”

男孩點了下頭,肚子發出咕嘟咕嘟的叫聲。男孩忐忑的望著男子,可是男子已經朝前走去。摸了摸肚子,男孩的面孔流露出了羞慚之色,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山林中並沒有路,即便是野獸走過的痕跡,也在叢林頑強的生命力作用下,很快被抹掉了。所以,在無路的山林裡,只能走出自己的一條路來。

沿途,男子掏出包袱裡的乾糧自顧的吃著,卻沒有分給男孩。男孩心中對男子非常畏懼,不敢說什麼,只能在沿途找些水喝。男孩早已餓了,乾瘦的身體如壓著一座山一般,疲憊的幾乎難以支撐。可是,男子不時瞥來的眸光,如利刃,如毒蛇的獠牙,讓男孩不得不打起精神,不敢流露絲毫的不滿,更不敢落得太遠。

不知男子要帶男孩去哪裡。兩個人在茂密的山林裡已經走了數天。

這數天的時間裡,男孩粒米未進,只是靠著水支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