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口酒暖暖身子。”

女子接過酒杯,在一張早已鋪好狐皮的椅子上坐下,一雙眼睛定定的望著對面桌上的燈。

“明日閉府,誰來也不見。”

“是,小姐。”

“下去吧,我累了!”

“小姐早點休息,奴婢告退!”

侍女緩緩退出,將帳幔解了下來,站在外屋等了會兒,便轉身走了出去。

四下裡一片寂靜,房間裡的溫度彷彿一下子降了下來。女子啜飲了一口酒,目光卻是仍然定定的望著那搖曳的燈火。許久,她一動不動,若非雙眼睜著,便會讓人以為她睡著了。昏黃的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龐便有一種夢幻般重疊的感覺。

“父親,有人纏著你是不是?你雖然不說,但是你目下的情況,卻遠比前些日子嚴重。你的神魂,你的法力,被人纏上了。你在掙扎,想掙脫開那個人的束縛,但卻不願意讓我發現。父親,你不信任我,你栽培我,卻警惕我。我們陌路,父親,看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成為一路人。”

她將杯裡的酒飲盡,垂下抓著酒杯的手臂,裸露出那蓮藕般的手臂。

她勾起的嘴角,是那冷酷的笑意。

“父親,原來你也不自信啊!”

寒冷的夜,並不因為春的到來而削弱其冷酷的意蘊,當然也阻擋不住一些人的不眠。在靠近賭坊、青樓的巷子裡,永遠有一個攤子在夜晚經營著。即便青樓和賭坊都安靜了,這個攤子也照舊在巷子裡擺放著,等候著不眠的人在這裡駐足。

此時,攤子邊有兩個人,一個是佝僂著背鬚髮灰白的老人,正在攤子前忙活,一個坐在矮桌邊上正大口吃面的穿著衙役服飾的圓臉男子。寒風在頭頂嗚咽,燈籠不停的晃動。蒸汽朦朧,老人端著一隻海碗走了過來。

“王捕頭,今晚手氣如何?”

“呵,別提了,最近這段時間真是點背,走哪輸哪,我看過不了多久,您老就得到西門外給我送吃的了!”

“總會轉運的,人總不可能一直運氣差。”

“借您吉言,若真是時來運轉,我定加倍付你飯錢。”

“呵,謝了,您能記得關照小老兒就行,至於飯錢嘛,算是小老兒孝敬您的!”

“這怎麼行,一碼歸一碼。再說了,我們相識也不短了,您老家裡情景,怕是也頂難的吧!對了,您老那閨女的病怎麼樣了?找王大夫看過了嗎?若是沒辦法,我再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別的醫術高明的大夫給您老介紹!”

“唉,這是那孩子的命!”

“有機會還是要試試的,別洩氣!”

“得,那麻煩您了!”

“什麼話!”那衙役呼哧呼哧將老人端上來的另一碗麵吃了個精光,一仰頭吐出一口白氣,伸手摸了摸頂圓的肚子,抓起桌上的橫刀道,“賬您老記著,等我轉運賺了定然給您老結了!”

“得嘞,那希望王捕頭早日時來運轉賺個盆滿缽滿!”

衙役大笑,道,“得嘞,明日看我大展神威,來您這慶祝!走了!”衙役轉身走出巷子,寒風便從巷口呼嘯而來。隨著寒風而來的,是一群人,老人站在自己的爐子前,定定的望著來人。

“幾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都有什麼?”

“餛飩,麵條,滷煮。”

“餛飩。”

“好嘞,稍等!”

那幾個人在剛才衙役所坐的桌前圍坐下來。燈光昏暗,在他們臉上掃過。五個人,雖然穿著樸素,卻有一種令人森然的氣勢。他們沒有兵刃,但彷彿肉眼之外隨時能射出那陰冷刺骨的寒芒,奪人的性命。老人在一旁忙活,他們默不作聲的坐著。一人咳嗽了一聲,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目光有些慌亂的望向坐在老人那個方向的男子。

四下一片寂靜,賭坊中卻忽然傳來了叫嚷的聲音。不知是誰在賭坊裡點了火,那火便在寒風推擁之下瘋狂的竄起來,於是乎,許多聲音交雜在一起,憤怒,驚慌,呵斥,怒罵,將深夜裡的冷寂撕開。

蒸汽瀰漫,老人用托盤端著三碗餛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