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因安史之亂逃到馬嵬驛的唐玄宗再遭兵變,喪膽之下,執意要去成都避亂,令太子李亨留下阻截叛軍。

李亨雖有雄心,卻因缺兵少將難有作為,建寧王李倓趁機建議其人前往朔方(即靈武,李亨曾任朔方節度使)先立穩腳跟,待勢力壯大後再收拾河山。

李亨聽從了李倓的建議,渡過渭水,經奉天、永壽、新平郡、安定郡等地,到達平涼郡,補充了一些軍隊,但實力依然微弱。

彼時局勢混沌,朝廷權威大喪,各地軍閥擁兵自重,李亨到達平涼郡後便不敢再向前,名為休整,實是觀望朔方文武的態度。

李亨率軍趕至平涼郡的訊息傳至靈武,朔方節度留後杜鴻漸、節度判官崔漪等人商議後認為迎太子有利於平定叛亂,收復兩京,乃率軍前去迎接。

經過試探,雙方迅速達成默契,待李亨到達靈武后,眾人便立即擁立李亨即位,是為唐肅宗,而遠在成都的玄宗皇帝李隆基則被眾人遙尊為“太上皇”。

玄宗皇帝在馬嵬驛與李亨分道揚鑣時,並沒有內禪皇位給皇太子,其後也一直宣佈沒有退位,李亨在靈武即皇帝位本質上講就是一場爭奪皇位的政變。

但彼時玄宗棄京西逃,皇太子若不即位重建朝廷,就無以號令天下。

而李亨要是沒有做皇帝以賞罰天下的覺悟,各地文武也絕不會為註定給不了自己好處的皇太子打生打死。

靈武之事,乃形勢如此,不得不發。

雙方各取所需,正是“不建號不足以復邦”。

大宋如今的形勢比起大唐當年更加危急,而朝中文武也盡皆人心惶惶。

教主道君皇帝一旦離京,不願投降大同的諸臣為了自己的付出有價值,也會想辦法擁立皇太子即位,趙桓若是聰明,就會“順天應人”。

所謂“建號之議卻不出於明皇,後世惜之”,純粹就是鬼扯。

莫說李綱嘴中的“後世”,就是大唐還沒有滅亡時,很多人對唐玄宗的評論便是“一代明君,可惜死得太晚”,根本就沒人“惜之”。

唐肅宗雖在靈武篡位,卻主動擔起了復國的重任,不僅沒有遭到臣子們的譴責,還獲得了各地軍民的支援,併成功平滅了叛亂。

反倒是李隆基雖然因為兒子奪位被迫做了太上皇,卻也免去了做亡國之君的屈辱,還得了“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的美諡。

李綱此時引用這個典故,就是明確告訴吳敏既然教主道君皇帝要跑路,那就別怪臣子們擁立他的兒子做皇帝。

若是教主道君皇帝同意,趕緊讓位,然後該幹嘛幹嘛,還能落個好名聲;

若是不同意,則所謂的“後世惜之”之語,就要落在其人身上了。

很明顯,李綱就是第一個跳出來逼迫教主道君皇帝退位的人,而這個時候能向天子進言的給事中吳敏,則是李綱選定了要刺向天子的尖刀。

“伯紀,茲事——”

見吳敏話中有猶豫之意,李綱上前一步,梗著脖子道:

“你不敢?那好,現在就綁了我進宮見天子吧!”

吳敏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說出來就沒有回頭路,只能長嘆一聲。

“嗐!伯紀你這又是何苦呢,我聽你的還不行麼?”

事涉大宋江山社稷和天下億萬士民之利益,李綱才不得不行此下策給吳敏下套,直到後者真應下了此事,其人這才後退一步,向好友長鞠一躬。

“綱代大宋子民謝吳公高義!”

“哎!”

次日大早,急於甩包袱跑路的教主道君皇帝又召給事中赴都堂稟議。

吳敏既已下定決心,便提前準備了以臂血書就的札子呈於御前。

其人自然不可能如李綱這般直來直去,其札文大略如下:

“皇太子監國,特國家閒暇之時,典禮如此。今大敵入寇,必假皇太子以位號,使得為陛下保守宗社,收將士心,以死捍賊,如臣之計,則天下可保也。”

教主道君皇帝果真聰明仁慈,當即明白了吳敏的真實意圖。

敵國大軍攻入京東西路的緊急軍情昨夜已經入京,同軍很快就能打到南陽來,趙佶全無心思留在臨安城,稍作猶豫便借驢下坡。

其人痛快地答應給事中之請,命有司準備內禪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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