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德,請!”

一直到落座,徐澤將一盞茶水讓到耶律大石的面前,後者才從恍惚中醒轉過來。

“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問你。”

發現自己實際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定後,耶律大石趕緊改變策略,決定主動出擊,免得再被徐澤引出話題。

“重德,請講!”

“徐社首準備如何處理大遼剩餘的國族?”

徐澤沒有急著回答耶律大石這個問題,而是盯著對方看。

後者一動不動,眼睛看著屋外,不與前者對視。

半晌,徐澤才悠悠嘆了一句。

“九年前,開陽門外,重德兄意氣風發,與我說過‘大遼疆域萬里,統御百族,雖分國番,實是一視同仁’。你也看到了,同舟社治下,無論漢與契丹,還是奚、渤海、女直等族,皆一視同仁,此為延續大遼傳統,為何九年後,重德兄反有此問?”

九年前?

又是九年前!

九年前的耶律大石比豬還蠢!

耶律大石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一會又努力剋制,一會極度猙獰。

啪——

其人突然騰地站起,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摔在地上。

“徐澤!大遼已經亡了,亡在你的手裡!你也不要再稱我為重德,我不是重德,耶律重德已經死了!就像徐霞客也已經死了一樣!”

耶律大石說完,又頹然地坐下。

才開始講話,他便將自己暴躁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了徐澤的面前,不應該這樣的。

大石啊大石,在徐澤這魔鬼面前,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無能?

“好!敞亮!”

徐澤其實很有些欣賞耶律大石,其人原本視野開闊,心胸豁達,為人豪邁,還有耶律寧一樣的愛國情懷。

如果不是對立的立場,二人應該有很大可能成為非常聊得來的朋友。

但這些只是假設罷了,生於宋地的徐澤必然會走向耶律大石的對立面。

現在,豁達豪邁的耶律大石成了這副鬼樣子,讓他發洩出來,總比悶在心裡要好。

“我不防明著給你說吧,徐某的志向是建立一個疆域萬里,統御萬族的超級大國,在我的國度裡,自然有也應該有契丹人的一席之地。你也看到了,願意為我效力的契丹人,只要透過了甄別,都能被一視同仁。”

這個答案,能說服契丹人耶律寧,卻說服不了以耶律阿保機血脈為榮的契丹人耶律大石。

其人已經恢復平靜,繼續冷冰冰地問徐澤。

“這些人不過是些誰給飯吃就跟誰的無賴,你願意收就收吧!我只想問被你扣留的宗室和不願屈服的勇士們,你準備怎麼辦?”

徐澤再度看向耶律大石,好半晌,才又嘆了一口氣。

“你果真不是耶律重德!連耶律重德這樣胸懷寬廣的豪傑都能被利益和仇恨矇蔽雙眼,變成狹隘如斯的耶律大石,這大遼早該滅亡了!”

耶律大石的臉色再度急劇變化,一會青一會白。

以其人的聰明,自然能聽出徐澤的言外之意。

耶律大石確實變了,變得越來越不自信,變得越來越狂躁,變得越來越狹隘。

別人都能看出來,他又不是真的瘋了,自然也能意識到。

但亡國破家的仇恨,做了錯事挽回不了的自責,眼睜睜看著時局不斷惡化的無力,都讓他無法冷靜下來。

其人在心中暗歎一聲,抬手向徐澤行了今日第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