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晉王李察哥坐在一匹雄健的青唐馬上,沉著臉聽眾軍士彙報戰場打掃的情況。

這位夏惠宗李秉常的兒子,當今國主李乾順的弟弟,憑藉自己過人的謀略和勇力,長期掌握兵權,多有戰功,是維持夏國頹廢國勢的頂樑柱。

可是作為頂樑柱要承受的壓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一戰夏人的確贏了,但贏得很慘,不說統安城下的苦戰,便是今日宋軍的突圍,就對夏軍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又是在內線作戰,宋軍入境後可不是來觀光的,一路的燒殺,比當年夏人做的還要狠。

畢竟宋人還有城池寨堡可以躲避,夏人卻只有自己的木屋和帳篷。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如果不能一舉擊倒對手,就要逮著機會便給對方放血。

這一點,並不存在什麼正義與邪惡,夏、宋之間所做的事,從本質上講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夏國屬於血更少的一方而已。

本國的戰略弱勢始終沒有改變,失去了橫山之中諸多番部的人口補充,兒郎們每戰死一批,都要好多年才能補充回來。

戰場打掃的結果,都是一些枯燥的資料,李察哥心不在焉地聽著。

宋人人多,死了一萬還有十萬,死了十萬還有百萬、千萬。

夏人卻不行,李察哥更希望把這些資料換成此戰之中死去的兒郎們活下來。

忽然,佇列後一面一陣騷亂,有親衛趕緊出去檢視情況。

不大一會,那親衛領著一名別瞻軍士兵走了進來,其人手裡還提著一顆首級。

李察哥一眼就認出這首級的主人,正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對手——劉法!

“你在哪裡發現劉將軍的?”

那名士兵聽到晉王敬稱手中的首級為“劉將軍”,本來高高興興求賞賜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說話都不利索了。

“回王爺,小人,小人在山崖下發現的這人,雙腿都斷了,動,動不得。看到小人,他還說了一些話,但小人聽不懂。後來,後來他就丟掉了槍,指著自己的脖子,讓小人割——”

“拿來吧!”

李察哥抬手,止住那別瞻軍士兵的講話。

親衛會意,給了賞錢,那人送上劉法的首級,千恩萬謝地離開。

接過親衛遞來的首級,李察哥見劉法面容平靜的首級,嘆息道:

“劉將軍生前在古骨龍和仁多泉數次大敗我國大軍,連我都要避他鋒芒,這種天生的神將,沒有死在戰陣廝殺中,卻被一個別瞻軍小兵梟首,他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

珠固峽戰場打掃完之後,李察哥沒有追擊逃走的宋將翟進所率敗軍,卻乘勝兵圍震武軍城。

震武城築在山峽中,因地處偏僻,隔得最近的熙河、秦鳳兩路都不能及時接應,自城築三年時間,兩任知軍李明、孟清皆為夏人所殺。

這次也同樣,未等劉仲武、何灌等人率援軍趕到,震武城便被夏軍攻破。

夏軍在震武城洗劫一番後,有部下建議毀掉此城。

李察哥卻道:“留著吧,正好當作宋國的病塊,也該輪到我們給宋國放血了!”

旬日後,陝西諸路宣撫使司以西軍大捷,敗夏人大軍數萬上報。

捷報傳至東京,天子大悅,賞熙河第一將正將翟進等數百人。

受此激勵,西軍士氣復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