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第二點蹊蹺處,此人說,若不得許可,則將酒運至東京道,換取南朝稀罕物。臣以為,商賈以利為先,不願空手而回情有可原,只是現今國朝東京道不寧,臣疑心商隊此舉是否並非巧合?”

蕭奉先插話道:“既如此,你直接報有司,扣留他們,嚴加審問即可,何須大費周章來這裡?”

耶律大石知道蕭奉先連番“發難”其實是迴護自己,雖然不喜此人位極人臣還八面玲瓏,對自己這個無官無職計程車子都捨得下力,但還是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耶律大石起身,退後兩步,從袖內取出一卷書,恭謹遞上,道:“這便是第三處蹊蹺。”

一旁侍立的內侍趕緊上前,接過書卷,小心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後,轉交耶律延禧。

“?”

耶律延禧漢語造詣不低,是能看懂此書的,拿起書,認真翻閱起來。

蕭奉先事先就知道耶律大石欲見皇帝,肯定有重要的事,例行搜身時,也發現了此書,只是耶律大石隨身帶了好幾本書,混在其中,是以根本沒有引起他的重視。此時,他隱隱感覺事情可能會失去自己的掌控,內心極度不悅,臉上卻笑容依舊。

“唔,是本好書,很有意思!只是蹊蹺在哪裡?”

耶律延禧放下書,有些茫然。

“徐霞客就是這個商隊的社首,但臣判斷,書意確實出自他,捉筆卻另有其人,什麼商隊能夠容下這麼多能人?”

耶律延禧捧起書,又翻了幾頁,仍是沒有頭緒,有些懊惱。

“有話快說!”

“其一,此書開地理先例,寓教於樂,若刊印,定能廣為流傳;其二,反覆讀此書,臣從中品味出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胡漢,皆有共通之處,皆可教而化之之理。”

“我大遼境內部族眾多,風俗難統,諸部之間常有紛爭。若朝廷能集合人才,仿照此書,編印成冊,廣發民間流傳,定能收穫教化之功!”

說到激動處,耶律大石的臉色泛紅,音調也不覺高了兩分,耶律延禧突然有些嫉妒這個年輕且充滿激情的臣子了。

激情,自己似乎從未有過?

兩歲時,雙親就被耶律乙辛那狗賊害死,雖然六年後狗賊已然伏誅,但其黨羽遍佈朝野,自己時刻提心吊膽,即便是登基後,還經常在噩夢中驚醒。

未登基前,雖然惶惶不可終日,但也曾幻想過手握權柄,依靠忠臣,滌盪朝堂,振作國力。可登基後,滿朝文武,皆說自己是忠臣,抄家時,卻一個比一個豪富,誰能告訴朕,該信誰?

“陛下?”皇帝遲遲不表態,蕭奉先只得出言提醒。

“卿言甚是。”

耶律延禧回憶被打斷,嘴裡蹦出剛登記時的口頭禪,忽覺有些不妥,掩飾道:“哈哈,大石,朕果然沒看錯你,確實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你隨後拿朕手詔,去中都尋樞密直學士馬人望,著他署理此事。”

“臣領旨!”

耶律延禧又道:“如此說來,這個商隊果然蹊蹺,你跟了他們一路,可看出什麼他們的真實目的?”

“該商社稱同舟社,社首名徐澤,其言行路萬里是就為了寫這本遊記,觀其言行,這點臣相信。但如今國內局勢動盪,臣擔心商社中有南朝使者,其目的可能是聯絡女直人!”

“南朝莫非真要攪和此事?”耶律延禧這話卻是在問蕭奉先。

蕭奉先沉吟片刻,道:“在臣看來,極有可能!前年陛下生辰,南朝派來的賀生辰副使乃是宦官童貫,當時朝臣還嗤笑南朝無人,現在看來,此人或許因前些年得志於夏,遂起圖遼之貪戀也未可。”

耶律延禧霍然起身。

“速派宮衛,緝拿這個商隊,若有反抗,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