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就是死,也絕不讓建虜踏進薊州城半步!”

剛才聽了皇太子的當頭棒喝,趙光忭此時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眼睛裡的焦躁和惶恐,消去了不少。但依然痛苦。

朱慈烺理解他的沮喪和痛苦,目視他的眼,溫言勉勵道:“建虜來的突然,不但你,就是我和朝中的重臣也都沒有預料到,所以你切不可自棄!”

雖然建虜入塞的罪過,嚴格來講,但並不能完全算在趙光忭的頭上,但作為薊州總督,總攬薊州前線,責任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算崇禎帝想要高抬貴手,言官們也不會放過他的建虜歷次入塞,每一次都會死一兩個總督,甚至是兵部尚書,除了盧象升是戰死軍中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朝廷事後論罪斬首或者是自己驚嚇而死。

朱慈烺鼓勵趙光忭,是想讓他振作起來,堅守薊州。

“謝殿下……”趙光忭聲音哽咽,淚水已滂沱。

朱慈烺微微點一下頭,抬目望向東北,然後回首東望,嘆息道:“薊東很多百姓怕是來不及入城了,但有百姓逃來,能收一個就一個吧,但切記要甄別清楚,絕不能讓建虜奸細混入其中!”

“臣遵令。”趙光忭的精神好像重新振作了起來,他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拱手道:“但使有百姓逃難而來,臣會將他們安置在甕城之中,給予衣食,即便有建虜奸細,也掀不起大浪。”

朱慈烺點點頭,撥馬離開,離開前,他無比凝重的叮囑、再一次鼓勵趙光忭:“聚攏兵馬,堅守薊州。雖然薊州鎮沒有防住建虜的入塞,但阻斷建虜的出塞之路,或可有所作為,到時,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機會!”

“謝殿下的提點,臣必努力!”趙光忭深深躬身。發誓一般的說。

朱慈烺微微一笑,快馬離開,武襄左衛連同白廣恩的兩千精騎滾滾跟上,護衛他離開,夜色中,騎兵手中的火把連線成龍,照亮了半個夜空,踏起的煙塵迷了薊州文武的眼,等馬蹄聲漸滅,火把遠去,趙光忭依然站在原地,對著太子離開的方位,作著躬身送行的姿勢。

火把光亮映著他的臉,他臉色堅毅,不為別的,只為太子殿下臨行前的那番話,他就必須振作起來,

“制臺……”幕僚扶他。

趙光忭直起身,目光轉向遵化的方向,此時,遵化的大火已經不似剛才那般,燒紅了半個夜空了,感覺火勢正逐漸熄滅中,這也意味著,建虜大軍離著薊州已經不遠了。

但總兵佟瀚邦的兵馬,卻還沒有轉回的跡象。

“上城!”趙光忭大吼一聲,就算佟瀚邦不回來,他也要誓死守衛薊州。

……

同一時間,佟定方正策馬狂奔,自從去冬,他隨父親佟瀚邦從塔山撤退,進到關內,父親佟瀚邦被朝廷任命為薊州總兵,他則是被太子殿下親點,變成了太子面前的中軍官,這一年中,他經歷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在欽佩太子的同時,他本身的軍略也得到了極大的增長,所以他和太子一樣,一眼就判斷出,黃崖關已經是不可救,如果父親去救了,以六百騎兵,一千步兵的陣容,正遇上入關的建虜,必然是大敗,即便是父親恰到好處的趕到,幫助黃崖關守住了關城,但另一路從遵化突破的建虜,就無法可當,黃崖關距離薊州四十里,一旦父親的兵馬無法及時回防薊州,薊州就會危險,和薊州的重要性相比,黃崖關實在不算什麼。

暗夜之中,佟定方奮力策馬,前方兩側的山坡上,隱隱有火光亮起,他吃了一驚,以為是有伏兵,卻見火把亮起處,展現出來的是明軍旗幟,這才放心。

“少將軍~~”

兩三騎從山坡上衝下,為首將領抬手高喊。

佟定方聽出來了,是原塔山把總王升的聲音,馬蹄坡血戰,王升隨他佟家父子一起擊退建虜,隨後又一起退至關內,現在升為千總,仍是他父親佟瀚邦的部下。

“你怎麼在這裡?我父親呢?”

佟定方撥馬向前,焦急問。

“總鎮帶我們馳援黃崖關,行到這裡,黃崖關火勢見緩,總鎮便令我等在此等待,他帶騎兵前去探查。”王升先向佟定方行禮,再說明事情原由。

佟定方明白,父親一定也意識到了黃崖關的不可救,不過為了盡職,還是親往前方探查了。

佟定方點點頭:“我去找我父親,你們在這裡設定路障,做好接應撤退的準備。”

王升看一眼他身後的兩百武襄左衛,抱拳躬身:“是。少將軍小心。”

佟定方繼續策馬前行,馬蹄如雨,又行了五六里,道路漸窄,兩邊山嶺漸起之際,就看見前方有火把光亮,還隱隱聽到喊殺聲,好像有兩撥人正在前方的窄道間廝殺。

佟定方立刻就意識到父親遇險,腦中頓時熱血,“嗆啷~~”拔出腰間的長刀,對身後的武襄左衛嘶吼道:“準備迎敵~~衝!”一馬當先,向前方衝去。

馬蹄向前,踏破暗夜裡的窄道,臨近了一看果然是一隊明軍騎兵正在和一隊穿著鑲白旗鎧甲的建虜騎兵激戰果然,建虜已經突破黃崖關了!

道路狹窄,明軍且戰且退,但鑲白旗騎兵卻是緊咬不放,火把光亮下,佟定方依稀看到,一個全身披甲的大將,一邊揮舞長刀,奮力砍殺,一邊指揮眾軍撤退。

正是薊州總兵佟瀚邦。

“父親!”

佟定方叫了一聲,縱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