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官道,幾乎就要撞到站在官道邊的文士。

但車伕卻沒有減速的意思,依然揮鞭策騾。

文士不攔阻,也不閃躲,只站在官道邊,臉色嚴肅的望著車伕。

嗖。

騾子車從文士身邊而過,掀起的風,將文士頭上的綸巾都吹了起來。

文士苦笑。

騾子又是一聲嘶律律,這一次不是捱了鞭子,而是被車伕硬生生地拉住了韁繩,連帶著車輪也在官道上發出了嗤嗤的摩擦聲。

“黎叔,下車歇一會吧。”

車伕掀起車簾,向車廂裡的人小聲道。

一個老者彎腰走下車來,雖然不需要人攙扶,但他動作緩慢,微微咳嗽,明顯是身體尚沒有恢復,下車時,看到站在車後的文士後,他滄桑的老臉上露出恍然的笑。

車伕取下掛在車轅上的小凳子,扶老者在涼亭裡坐了,但卻看也不近在眼前的文士,只順手摘了掛在腰間的水壺,仰脖子,咕咚咚連喝了好幾口。

陽光照著她的臉,五官秀麗,肌膚雪白,兩排玉齒如貝殼般的整齊,濺落的水珠灑在她的臉龐上,潤著水氣,更顯出她的嬌美和清甜。

文士走過來,雙手裡捧著一封信,低聲道:“此乃太子殿下寫給你哥哥的親筆信,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切記一定不能讓張獻忠知道,不然你哥哥有可能會性命不保!”

車伕咬咬唇,將水壺掛回腰間,轉頭對文士,揚起雪白的下巴,倔強的說道:“我要是不交呢?”

“那你就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了。”文士捧著信,嘆。

“朱家太子能有什麼好意?”車伕冷笑道:“他放我走,一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別以為我不知道!”

文士搖頭:“絕沒有詭計,太子殿下只是憐惜令兄的才能,想要讓他為國家所用。。”

“這話騙騙你可以,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車伕一臉決絕。

但文士卻已經看出了她的色厲內荏,淡淡道:“信是寫給令兄的,看不看,令兄自有決斷,你又何必替他做主呢?”

車伕咬著唇,有點猶豫。

文士轉身將信交給了老者,老者看了一眼車伕,默默收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懷中。

“從京師到廬州,路途遙遠,一定要小心,若是遇上官兵盤查,你就說,你是京師周先生府中的人,周先生是宜興人,一般官兵必不敢為難你們。”文士叮囑。

周先生,就是周延儒。

車伕哼了一聲,表情不屑,像是在說,我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

文士不再說,拱手一禮,轉身離開他的馬拴在路邊的槐樹下,此時兩個壯漢連同另外兩匹馬正在等候。

此外,在涼亭的周圍,還有幾個身影若隱若現,好像是在防止有他人偷聽。

車伕望著文士的背影,張張唇,想要問什麼,但話要嘴邊卻又有點問不出來,眼見文士越走越遠,再不問,怕是沒有機會了,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問:“我想要殺他,他抓了我,為什麼不殺我呢?”

文士站住腳步,回身說道:“對於行刺之事,殿下早已經釋懷,,他親口和我說,你要殺的是一個壞太子,他又不是壞太子。”

“他憑什麼說,他不是壞太子?”車伕冷笑。

“殿下說,他會證明給你看的……”

文士笑了一下,上馬走了。

車伕望著他的背影,有點呆,其實她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那就是:他既然抓了我,為什麼不見我?

……

為什麼不見?朱慈烺心裡也曾經有過猶豫,想過見一見這兇狠刁蠻的女刺客,看她是否還像在開封大營那樣,橫眉立眼,倔強欲哭?

但還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