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要上戰場賣命,太子對他們親近一些也沒有不好。”黎夫人道。

“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黎玉田不悅:“以文制武那是我朝祖制,如果目不識丁的武人得了寵,都能爬到文臣頭上,那我這個巡撫還做的有什麼意義?”

黎夫人不敢吱聲了。

黎玉田端起茶碗,沉思道:“我覺得,關於遼東戰事,太子心中怕是已經有謀劃了,此次到寧遠,不過是來確定一下罷了……”

“又要打仗了?”黎夫人害怕。

黎玉田不回答,只輕輕啜了一口茶。

“明察秋毫……”黎夫人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花容微微一變:“那太子豈不是知道了你……呀,那不是要糟了嗎?”

原來,身為遼東巡撫,黎玉田平常收受各個將官的孝敬,也是平常事。

黎玉田卻不慌,放下茶碗,淡淡道:“我糟什麼?要糟也是範志完先糟,我收的這點銀子,比他十分之一都不如呢。我擔心的是,太子對錦州有所企圖,太子年輕有為,夾著開封和擊退建虜之勝,秘密巡視我寧遠,檢閱兵馬,賞賜勇士,還和將官們一起共進午膳,明顯就是收攏軍心,為大戰做準備的前奏。但松錦之戰後,我遼東鎮受損嚴重,上下疲憊,自保尚且不足,哪還有出擊的能力?不要說錦州,就是前進松山也困難啊。”

黎夫人說道:“你瞎擔心什麼?太子能擊退建虜入塞,說不定也能收復錦州呢?”

“幼稚。”

黎玉田搖頭,憂心忡忡的說道:“錦州豈是入塞可以比的?建虜入塞雖然失敗了,但主力未損,太子擊敗的不過是建虜的偏師,如果錦州戰事再起,建虜必然是傾巢出動,到時硬碰硬,我大明絕對佔不到便宜。”

黎夫人想一下,眨眨眼說道:“既然你說太子胸有韜略,你擔心的,太子又豈會想不到?妾覺得啊,太子未必就是要打錦州,說不得太子是相中其他地方了呢。”

黎玉田不說話,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夜晚,朱慈烺單獨召見吳三桂,禮節過罷,直接切入主題:“長伯,我大明在遼東戰事不利,數戰數敗,你以為究竟是為何?”

吳三桂眼神中有驚異,他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問他一個這麼直接且難以回答的問題,軍無糧餉,兵無戰力,這是他立刻能想到的答案,但卻不敢直接向太子闡明,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殿下,建虜多騎,我軍多步,遼東地勢平坦,極適合騎兵馳騁,卻不利步兵防守,且距離遙遠,給養困難,加上建虜狡詐,我軍才會數次兵敗……”說到這裡,話鋒一轉,資訊十足的說道:“不過我大明疆域遼闊,人口千百萬,兵多將廣,區區建虜,不過是芥癬之疾,遲早會被我大明剿滅!”

朱慈烺笑一下,對吳三桂略帶“誇張”的表演並不在意。

武將嘛,就應該有武將的樣子,如果連牛皮都不敢吹,未戰先怯,朱慈烺倒真要小看吳三桂了。

“那你說,朝廷應該如何應對?”朱慈烺清澈柔和的目光,緊緊盯著吳三桂的臉。

最初,對於後世裡,這個開啟山海關,放清兵入關,臭名昭著的大漢奸,朱慈烺心中是有芥蒂的,不過經過一年多的磨礪,兩次和吳三桂相處,尤其是在潮白河和龍王廟兩次戰役中,吳三桂表現上佳之後,他便接受了吳三桂就現在的大明總兵來說,吳三桂絕對算是翹楚,且吳三桂並非骨子裡就是一個漢奸,崇禎十七年,天崩地裂,江海倒覆之時,吳三桂的作為雖然不可以原諒,但卻也是“人性”的一種,若沒有就甲申之變,只就堅守寧遠來說,吳三桂是合格的,若不是京師被李自成攻破,山海關變成內外交困的孤地,又打著為崇禎帝“報仇”的旗號,吳三桂肯定是不會放清兵入關的。

吳三桂是可以用的,而且也應該用。就渡海攻擊來說,關寧騎兵是唯一能擔當此重任的隊伍,而就眼下的總兵來說,吳三桂也是唯一能擔當此重任的人。

所以,朱慈烺想要儘可能的瞭解吳三桂心中真實的想法。

“這……”吳三桂臉色一僵,急忙抱拳:“臣是武人,軍政大略非臣所能妄議,唯請朝廷命令,末將自當粉身碎骨而不敢惜身也!”

朱慈烺溫顏笑:“今日沒有他人,更沒有文武之別,你久在遼東,深知遼事,直言無妨,本宮絕不會怪罪。”

吳三桂猶豫了一下,斟酌的說道:“那臣就斗膽了……臣以為,建虜兵勢已成,短時間之內想要收復遼東,絕非是易事,我大明應該休養生息,徐圖再舉,做好長期和建虜對峙的準備。”

意思是,近期在遼東興起戰事,攻擊錦州是不明智、也不可能成功的。

說完,小心的看著太子的下巴,做恭謹狀。

朱慈烺不動聲色的點頭:“松錦之敗,我大明傷筋動骨,短時間之內,確實不宜再在遼東用兵,應該休養生息,這一點,長伯說的是沒有錯的,但建虜不會給我們修養生息的機會,今年年底,建虜入塞,為了就是趁我大明虛弱,內外交困之時,再狠狠從我大明身上咬下兩塊肉,賴父皇英明,將士用命,我大明成功的抵禦了建虜的入塞,建虜受挫,氣急敗壞之下,今年年底,必然會有大舉入塞的動作,到時我大明又該如何應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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