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帝心頭湧上兩個字。

當然不是自己無能,而是朝臣無能,從內閣六部到都察院,這麼多人,事先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沒有一個人上疏揭弊,朝廷每年那麼多的俸祿,簡直是白花,崇禎帝如何能不憤怒?

對太子在天津的處置,崇禎帝是贊同的,但贊同之外,也有一絲絲的不快不經過朕和朝廷,就徑自處置,春哥兒這毛病怎麼也改不掉!

內監秦方輕步而進,將剛剛收到的一封奏疏呈到案前,見太子發來的,崇禎帝立刻開啟了看,看完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微怒道:“怎麼又去滄州了……到處亂跑,真是胡鬧!”將手中的奏疏重重地拍到了案上。

站在崇禎帝身後的王承恩急忙下跪。

崇禎帝煩躁的擺手,示意他起身,然後說道:“叫首輔來,朕要知道,關於滄州之事,他們到底有沒有議出一個處置方法來?”

很快,周延儒來到。

天津巡撫原毓宗,副將婁光先被太子拿下的訊息傳到京師後,周延儒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有點擔心,因為原毓宗能成為巡撫,乃是他舉薦默許的結果他當然不是白舉薦,原毓宗送來的一副宋代米芾的字畫,才是他願意拔擢原毓宗的真正原因。

現在原毓宗出事了,周延儒很擔心原毓宗會將字畫的事情捅出來,尤其是當著太子殿下的面,一旦事情敗露,他這個首輔肯定就坐不下去了,因此他立刻派了自己的一個心腹,刑部郎中到天津,一來遵照崇禎帝的命令,將原毓宗三人押回京師審問,二來也是警告原毓宗,令他不要胡說,不胡說最多不過罷官流放,若是胡說,牢底坐穿,必死無疑。

聽到皇帝陛下召見,他急急來見,心裡只擔心皇帝是為了天津之事。

如果是,他就需要小心回答了。

不過令他安心的是,皇帝並沒有提天津,而是問起滄州鹽務。

周延儒天生就善於察言觀色,對崇禎帝的心思最是瞭解,他立刻意識到,崇禎帝忽然問起滄州,一定是滄州有變,而有變的原因,只能是因為太子朝堂上下都是他的控制下呢,不經過他,不可能有關於滄州的奏疏送到御前。

不知道太子說了什麼,周延儒只能小心回答。

左懋第到任長蘆鹽場滄州分司的主事之後,改舊制,頒新政,雷厲風行,但鹽商和鹽戶並不買賬,相反,眾人對新政非常抵制,商人和鹽戶連日到鹽運使衙門前請願,鹽務癱瘓,新政難以推行,滄州官員也對左懋第非常不滿,到現在,對左懋第的彈劾,已經有十幾封了。

周延儒小心翼翼地道,對左懋第在滄州推行的政策,內閣是支援的,但左懋第過於急躁,惹的滄州不安,內閣認為,也有失當之處,因此,內閣決定派戶部侍郎到滄州,協調幫助左懋第……

“這麼說,內閣還要再等了?”崇禎帝冷冷道:“但朕的兒子等不及,你們不當惡人,朕的兒子要替你們當了!”說著,將太子的奏疏從御案上甩了下來……

……

滄州。

正常情況,太子離開大沽口,就要返回京師。不想在臨近天津之時,太子忽然下令,全隊往滄州而去。同時派人將一封緊急奏疏送往京師。

年初朝議,為了籌集京營的糧餉,太子將原本屬於戶部的兩處鹽場,一個河東,一個長蘆,都要到了手中,並且成功的左右了兩處鹽場幾個新官員的任命,其中最被太子寄予厚望的,就是長蘆鹽場,滄州分司的主事左懋第。

而左懋第在滄州分司的工作,並不是太順利,參謀司的幾個幕僚立刻意識到,太子此番轉向,怕是為左懋第而去。

滄州。

長蘆鹽運司滄州分司衙門前。

持著棍棒的衙役站在臺階上,維持秩序,臺階下,一大群的百姓亂哄哄,有人振臂高喊:“冤枉的,放人!”“左懋第,狗官!”每喊一聲,就有人跟著應和,並掀起一陣的叫好之聲。

臺階上的衙役們滿頭大汗,挎著腰刀的班頭大聲喊:“這裡是鹽務衙門,不理民事,你們有什麼冤枉,到滄州衙門說去!”

但卻沒有人聽他的。

反倒是在他的刺激之下,要求放人、罵左懋第是狗官的聲音,更加響亮了。

聲音飄過圍牆,送到了衙門裡。

衙門正堂。

新任長蘆鹽場滄州分司主事左懋第頭戴烏紗,一身藍色官服,正坐在案後,冷冷地望著跪在下面的五個人。

其中三個人有官身,分別是長蘆鹽場下轄的海興鹽城的鹽課大使(正八品),鹽引批驗所大使(正八品,管查驗鹽引),巡檢(正九品,管巡視)。

除了三個官,還有兩個鹽商,都是滄州本地有名有號的有錢人。

現在五個人跪在堂中,表情卻各不相同,三個官員都比較惶恐。大明賤籍,本應該害怕的兩個鹽商卻是非常淡定,尤其是聽到外面的呼喊聲之後,他們就更是有恃無恐了,嘴裡喊冤枉,但眼神裡卻並沒有多少害怕恐慌之色。

“本官最後再問你們一次,為什麼同樣一張鹽引,別人兌換不了,陳王二商拿了到鹽場,就可以直接提鹽?你們三人收了多少好處,如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