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樞大吃一驚,心中登時明白,眼前的少年就是撫軍京營,擊敗李自成和建虜入塞的皇太子的殿下,於是急忙跪下,拜道:“臣袁樞拜見殿下。”

“快起來,”少年站起身,笑道:“這裡不是朝堂,又沒有穿官服,不要那麼多的繁文俗禮。”

袁樞起身,臉色微微紅,想不到太子如此親近和藹,原以為能撫軍京營,殺敗李自成和建虜,太子必然是少年英武,有肅殺毅然之氣,就像太祖成祖一樣,但太子笑容溫和,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一個鄰家少年呢。

又想,太子召見自己和馬紹瑜,一定是為了出使遼東之事,看來一路聽到的傳聞並不虛假,當今這位太子殿下不但在軍政方面有傑出表現,在國政上亦多有干涉。

朱慈烺擺手,示意馬紹瑜和袁樞都坐下,兩人在太子面前非常小心,都只敢坐半個屁股,目光望著太子,等太子訓話。

“袁郎中,令尊去世有九年了吧?”朱慈烺望著袁樞,語有感嘆的問。

袁樞急忙站起:‘是,九年了。’

朱慈烺點頭:“令尊是我朝大才,當年在登萊巡撫的任上,運籌帷幄,穩定了遼東局面,令建虜難有進展,其間還在遼東發動反攻,可惜啊,令尊在登萊任期太短,不然說不定遼東局勢會大有不同。”

得太子如此高的讚譽,袁樞微微激動,拱手道:“殿下過譽了,家父不過就是盡了臣子的本分而已。致仕後,家父耿耿於懷的就是遼東局面的頹敗,每每念起,都自慚當年沒有能扭轉遼東局勢……”

朱慈烺搖頭,嘆道:“非令尊不能也,乃是時勢使然,人力難以抵擋。就我大明主管遼東的官員來說,令尊的功績是第一,令尊之後,我大明在遼東再無能人矣。”

朱慈烺這番話不是吹捧,就他的歷史所知和穿越以來的瞭解,袁可立在登萊巡撫任上的功績,勝過遼東所有的官員,在袁可立的苦心經營下,當年被逼投降建虜,成了老奴努爾哈赤女婿的劉愛塔反正歸明,對建虜的人心士氣,造成極大影響,一時很多漢人效仿張愛塔,老奴努爾哈赤疑心四起。

袁可立又適時策動了一次大反擊,對建虜統治的穩定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也正是在袁可立這個寬仁長官的全力支援之下,毛文龍才能在皮島站穩腳跟,對建虜後方形成騷擾,只可惜,朝廷難以善用,將袁可立呼叫,繼任者難以繼續實施袁可立的策略,毛文龍也失去了他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袁可立能容忍毛文龍的一些劣跡,袁崇煥卻不能,最終導致了皮島的悲劇。

若是袁可立繼續在登萊主政,或者擔任兵部尚書後,不受那麼的掣肘,能全力施展的話,遼東局勢一定不至到現在這種地步。

袁樞更激動,眼眶微紅:“臣代家父謝過殿下。”

視為知己死,父親得到太子殿下如此高的讚譽,袁樞心中湧動著激動,為父親,為大明,為太子殿下的明遇,他必須有所作為。

朱慈烺示意袁樞坐下說話,然後道:“遼東局勢到現在,非一時一事,乃是諸多事件聚合到一起的結果,而我大明要想扭轉在遼東的劣勢,也必須從一時一事做起,從小處做起,我今晚見你二人,想必你二人心中都明白,我乃是為了你們出使遼東之事而來。”

袁樞和馬紹瑜都站起來,行禮:“謹聽殿下命。”

朱慈烺令他們坐下,沉思了一下,緩緩道:“此次你們出使遼東,朝中多有異議,乃是我力主,陛下才准許你們前去,自萬曆四十年,遼東事變以來,我大明和建虜從沒有正式通使,雙方都是透過私下的秘密渠道進行交流。正大光明,朝廷詔告天下,你們兩人是第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們兩人能不辱使命,不懼壓力,完成這一次出使。”

“臣等必竭盡全力。”這一次,袁樞和馬紹瑜起身,而是坐著向太子行禮。

朱慈烺點頭:“此次出使的具體細節,禮部和兵部明日會詳細交代你們,我提前說兩點,你們此行一共三個任務,第一當然就是收斂陣亡在遼東的大明將士的遺骸,我大明用建虜在潮白河和墻子嶺的建虜屍體做交換。如無意外,建虜應該不會反對。”

“第二,用阿巴泰交換洪承疇和祖大壽之事,你們兩人一定要竭盡全力的推行,想法設法的將洪承疇和祖大壽換回來,即便虜酋黃太吉有所不耐,甚至是限制你們,你們也要想辦法多方宣傳,令遼東的漢人將領都知曉。”

袁樞和馬紹瑜點頭。

“如果黃太吉不願意用洪承疇和祖大壽交換,那麼你們就要退而求其次,準建虜用軍馬代替,阿巴泰和他的兩個兒子,博爾託和嶽樂,最少六千匹戰馬。一個建虜兵,三匹戰馬,如果建虜願意出馬,阿巴泰和一干被俘的建虜兵,我大明都可以放回。”

聽到此,袁樞和馬紹瑜相互一望,都是吃驚,馬紹瑜猶豫了一下,拱手:“殿下,阿巴泰乃是虜酋黃太吉的哥哥,區區六千匹戰馬就可以換回,是不是有的少了?”

朱慈烺淡淡道:“我說的六千戰馬是底線,至於究竟能從建虜那邊要到多少,那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我有一點宣告,只准用洪承疇祖大壽兩人或者是戰馬來換,如果建虜願意出金銀財寶,哪怕就是出一百萬兩白銀,你們也不能答應。”

馬紹瑜又驚奇,不明白太子為什麼不願意用銀兩?袁樞想了想,卻隱隱明白太子的用意了。

建虜數次入塞,搶掠大明州縣百姓,每一次都是滿載而歸,其府庫中的銀子怕是有千萬兩以上,拿出一百萬兩銀子贖回阿巴泰,未必不可能,但銀子和戰馬最大的不同是,戰馬是戰略物資,銀子卻不是,在大明封鎖邊界,斷絕和建虜貿易往來的情況下,建虜的銀子其實已經失去了效果,跟爛鐵差不多,建虜人手裡的銀子越多,未來的通貨膨脹就越嚴重,因此太子不同意用銀子。

“你們只管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朝廷這邊,我自會替你們擔待。”朱慈烺道。

袁樞和馬紹瑜拱手稱是。

袁樞膽子大,隱隱明白太子的戰略意圖,馬紹瑜雖然不明白,但有八百里馳令杏山塔山撤退的經歷,知道太子言出必行,既然說了替他們擔待,就一定會擔著。再者,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口中說出來的雖然不是聖旨,但卻也不是他們這些臣子敢輕易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