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守信跪伏不動,但身體顫抖卻明顯加劇,顯然他的情緒正在激動中,或者說,他的思想正在作著激烈的搏鬥。

“從日記看,只有我近半年,也就是從正月落水到五月份開封出征的記載,五月之後就沒有了,但如果我猜的不錯,在這之前,你應該也是記載過的,而時間的起點很有可能就是崇禎十二年,也就是你成為東宮典璽的那一年……”

朱慈烺緩緩踱步:“但現在那些記載都不見了,合理推斷,你應該是將過往的記載,交給了某個人。”

聽到此,田守信身體顫抖的就更是厲害。

“你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我相信幕後那個人一定是對你有巨大的恩情,所以你才會冒著天大的風險,記錄我的言行,事發之後,你也不願說出他,因為你不想連累他,你想要獨自承擔下這天大的罪責。”

田守信肩膀抽動,淚水好像已經忍不住了。

“那就容我猜一猜,你拼命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是誰吧。”朱慈烺踱了幾步,繼續道:“你老家是河南信陽,自幼喪父,有一個弟弟,和老母三人相依為命長大,十一歲那年,河南饑荒,為了老母和弟弟,你將自己賣入宮中,在這之前,家鄉就算是什麼人對你有恩情,怕也難見到你了,三年前,有一夥流賊路過你家鄉,你母和你弟不幸遇難,屍骨無人收斂,聽說是一個過路的客商幫著下葬,並做了法事……”說到此,朱慈烺稍微頓了一下,目光看向田守信:“這對你是巨大的恩情,不過我並不認為那個客商能說動你,令你記錄我的言行,因為你不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人,葬母之恩雖然大,但還不至於讓你做出這等逆上之事。”

田守信已經嗚嗚地哭出來了。

“所以你的恩人只能是在京師,而京師裡又有誰呢?怕只有宮裡那些教導你的公公了。你有兩個師傅,一個乾爹……”朱慈烺盯著田守信:“他們三人都曾對你有恩,而且是大恩,若說世界上還有能說動你,那就只能是他們三人了……”

聽到此,田守信忽然抬起頭,滿臉淚水的看向朱慈烺,哭泣道:“殿下,不要說了,是奴婢對不住你!但請你相信,從去年到今年,東宮的事,奴婢一個字也沒有向他人說過!因為奴婢知道,今年之事不同過往,一旦洩露出去,必是一場地動山搖的風波,奴婢就是死,也不敢這樣做。”

朱慈烺凝視著他的眼,點頭:“我信。”

“謝殿下~~”田守信大哭。

“不過讓我不安的是,為什麼有人想要知道我的言行,難道是有什麼圖謀嗎?”

田守信又叩首在地,哭:“殿下,都是奴婢的罪,如果你相信奴婢的話,就聽奴婢說,那個人對殿下並沒有惡意,他只是,他只是……”

“他只是想要保有現在的權力,所以提前想要了解我,對嗎?”田守信欲言又止,朱慈烺乾脆直接說出來。

田守信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大哭。

朱慈烺臉色凝重。

那三個人,其實很好分辨,兩個人已經退休,有權力能運作田守信坐上東宮典璽,其後仍有權力慾望的,其實只有一個人。

但事情真這麼簡單嗎?

刺探儲君機密,在哪朝哪代都是大罪,那個人身在內廷,真敢這麼妄為嗎?

“那個人有追過你嗎?”朱慈烺問。

“追過。”田守信哭道:“但奴婢告訴他,這種事,奴婢以後不會再做了,為了大明,也請他不要再追了。”

朱慈烺沉思,他相信田守信的話,但對幕後那個人卻不能輕信。

田守信又抬起頭,哽咽道:“收斂我母和我弟的,並不是客商,而是都指揮使田弘遇,他和我家是遠房本家,當日聽說我家人遇難,便派人到信陽,收斂了我母和我弟,從當日起,奴婢就知道他有所圖謀,一直小心提防,不過他並沒有向奴婢提出過什麼,直到半年前,當殿下你在通州遇見田弘遇,回到京師之後,他才派人聯絡奴婢,雖然知道不便,但奴婢還是去見了他,因為這件事終究是要解決,另外奴婢也想要知道,田弘遇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朱慈烺靜聽。

“田弘遇倒也沒有提出什麼,只是向奴婢打聽,殿下你為什麼會到通州去?另外,殿下您是否對他產生了懷疑,派人對他跟蹤?”田守通道。

聽到此,朱慈烺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你是說,田弘遇通州之行有什麼秘密?”

“奴婢不敢斷定,不過回來之後,奴婢稍稍調查了一下,發現田弘遇送了一個美女進宮,那美女姓陳,現在已經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了。”田守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