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尊貴的那張酒桌邊。

周堪庚一臉驚異的望著發完信箋之後就站在樓道口,依然是面無表情的趙二,忍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身子微微一斜,向左手邊的趙敬之小聲詢問:“趙掌櫃,這到底怎麼回事?錦衣衛也插手了嗎?”

趙敬之淡淡一笑,在他耳朵輕聲道:“大人勿驚,您坐鎮即可,其他事,不用擔心。”

但周堪庚怎麼能不擔心?

文官和廠衛歷來都是對頭,趙二那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他心中陡然就升起了不安,如果讓言官們知道,今日他和糧商們見面,有錦衣衛在場,說不得會參他一本。

但令他心安的是,趙敬之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他卻聽出了趙敬之話裡的意思,看來趙敬之,不,應該是太子殿下早有準備,他這個順天府尹只要坐在這裡看好戲就可以。

其實從一開始周堪庚就知道,趙敬之今晚既然敢把所有糧商都請到這裡來,而且淡定自若,信心十足,就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現場的這些糧商今晚不拿出糧食來,肯定是不行的,不過他卻猜不出趙敬之能用什麼辦法令這些糧商低頭。直到錦衣衛出現,在場糧商看到面前的信箋,都是臉色大變之時,他才明白了怪不得太子忽然要到通州巡視,原來是和今晚的借糧有關啊。

蔡其昌面前並沒有信箋,不過老奸巨猾的他卻已經看出了趙二的身份,並且從身邊同鄉的劇變表情中猜到了信箋裡的內容。

果然是鴻門宴。

通州查緝果然是和京惠糧行的危機有關!

今日不出血怕是不行了。

一咬牙,剛想要站起,卻見人影一晃,右手邊已經有人搶先站起,卻是吳計糧行的掌櫃吳德興。吳德興是一眾糧商中膽子最小的人,平常見到老鼠都會嚇得驚叫連連,為人所恥笑,此時他滿頭大汗向周堪庚拱手:“趙掌櫃,我等借糧給你,你可會寫欠據?”

趙敬之點頭,肅然道:“那是當然。而且會請府尹大人做公證。”

吳德興一咬牙:“那好,我願借兩千石給京惠糧行。”

借糧雖然虧錢,但總好過血本無歸,這筆帳,糧商們還是能算清楚的。

“謝吳掌櫃。”趙敬之拱手微笑。

周堪庚也點頭:“吳掌櫃大義。”

“不敢當……”吳德興滿頭大汗的坐下。

“草民糧行願借一千兩百石。”

“草民一千五百石。”

有人帶頭,那些驚慌的糧商也紛紛站起來,表示願意向京惠糧行借糧。事情發展到現在,就是傻子也知道通州查緝和京惠糧行借糧的關係,為了免罪,也為了平息太子殿下的怒火,他們不得不忍痛將糧倉裡的糧食借給京惠糧行,不然說不定今天半夜,刑部和順天府的衙役就會出現在他們門前。

徽商一直都是非常有組織的,不管是平常的定價或者是擠兌其他省的糧商,他們都是集體行動,極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但現在,為了自保,他們也顧不上了。

蔡其昌臉色發白,他是徽商首領,也是大糧商,對糧商們的家底非常清楚,他已經聽出,那些發言的徽商大部分都出借了八成的存糧,這實在是令他驚訝。他想不出那些信箋上究竟都寫了什麼,以至於讓這些吝嗇狡猾的同鄉都乖乖地交出了糧食?

但顧不上多想,小糧商都願意出借一千石,他這個大糧商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不然不但會失了糧商領袖的位置,說不定還會引發東宮太子更大的怨恨,想到這裡,蔡其昌再不猶豫,猛地站起,先向周堪庚行禮,再向趙敬之拱手說道:“京惠糧行平價售糧,賑濟百姓,實乃我糧商表率,老朽深為佩服。今日京惠糧行有難,我等自當相助,但京師百姓眾多,只靠京惠糧行怕是難以應對,所以老朽想和京惠糧行攜手共進,一起平價放糧,一來省去了搬運糧食之苦,二來,老朽的幾處糧店都在街道寬敞之處,利於百姓們排隊買糧,不知道趙掌櫃可願意接納?”

借糧是虧錢,而且主動權在京惠糧行的手中,倒不如自家也來一個平價售糧,這一來不但能控制賣糧的數量,減少損失,而且也可以收穫一定的好名聲不得不承認,蔡其昌果然是老奸巨猾,想的很周到。

趙敬之微笑:“那最好不過了,不知道老掌櫃倉中還有多少存糧?”

“大約一萬石……”蔡其昌猶豫了一下。

趙敬之卻好像沒有看穿他的謊言,微笑道:“那就請老掌櫃放一萬石,趙某替百姓謝過老掌櫃。”

周堪庚卻是看穿了蔡其昌的謊言,冷笑一聲,嘲諷道:“老掌櫃仁義。”

蔡其昌額頭冒汗,急忙躬身作揖:“草民當不起。”

其他糧商都是懊惱,早知道他們也學蔡其昌就好了,自家平價售糧,但每天究竟賣多少糧,又有誰能知道呢?說不得能保住大部分的糧食,現在倒好,糧食全都借給京惠糧行,他們一絲一毫的假也做不了了。

三樓之上,唐亮冷笑撇嘴。

蔡其昌的算盤打的精,明著一萬石,但誰又知道,他又究竟會賣出多少呢?

而且通茂糧行糧倉裡的糧食最少有四萬石,但蔡其昌卻只願意拿出一萬石,由此可知,蔡其昌還保持著很大的僥倖心理,有矇混過關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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