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飛舞之中,官兵和社兵們冒著彈雨,將一扇扇的棺材板從城頭放下去,繩子拉緊了,使棺材板正好懸在城牆中部,距離地面一人高,距離城頭也有一人高,等於是將三分之一的城牆都護住了,等第二批的棺材板再懸下來,直接懸在牆垛下,等於三分之二的城牆都被護住了。佛朗機炮射出的鐵彈,原本應該直接砸到城牆上,將磚石砸裂,但因為多了棺材板這一層的防護衣,鐵彈將棺材板砸的木屑橫飛,甚至是直接砸裂,但城磚卻免受其害。

至於下面的三分之一,因為位在低處,建虜火炮想要直接命中,並不是太容易。

建虜火炮不停轟鳴,鐵彈如雨點般的砸在西北角的城牆上。

棺材板防住了差不多一般的炮彈,但仍有一半炮彈直接砸在城牆上,磚石紛飛,城牆搖動,雖然對城牆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卻隱隱然可以承受。

而同時的,不同於前幾日的引而不發,閻應元將城中僅有的幾門佛朗機炮都拉到了西北角,架在城頭上,和建虜火炮對轟。

硝煙瀰漫,炮彈呼嘯,懸在城牆上的“防彈衣”不住的被砸裂,而後掉到城下,而城頭守軍則是不住的填補,呼喝著,幾人齊力,將一扇扇棺材板迅速又懸了下去,這其間,鐵彈不停的落到城頭上,將舉著棺材板的官兵砸的血肉橫飛,戰死就死了,沒死的立刻爬起來,繼續給城牆穿“防彈衣”。

建虜陣中。

那一面巨大的鑲白旗五爪龍旗之下,多鐸臉上的喜色漸漸消散,守軍使用棺材板防護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而效果也相當不錯。炮擊已經進行了一刻鐘了,七八十門火炮,每一門都已經向西北角城牆傾射了四到五枚的鐵彈,三百多枚鐵彈砸過去,城頭的牆垛被砸塌了不少,但整體城牆卻沒有出現他預料中的轟塌情況,箇中原因,當然是因為棺材板。

每一扇棺材板都抵擋了十幾發的鐵彈,有的甚至從掛上到現在,雖然連續被鐵彈砸中,木屑紛飛,但卻依然頑強的掛在城牆上。

“繼續開炮!我看他們有多少棺材板?!”多鐸咬著牙,臉色鐵青。

“輒~~”

建虜的火炮,轟擊的更加猛烈,將整個西北角城牆都籠罩在一片煙塵和碎石之中,宛如升起的白色雲彩。遠遠看,西北角像是懸在半空中的一座虛妄之城。

不過很快的,建虜的炮擊停止了。

見炮聲忽然停歇下來,多鐸大怒:“怎麼回事?炮擊怎麼停了?”

圖爾格急忙報:“稟主子,馬光遠說,炮管都已經發紅,不能再發炮了,不然非炸裂不可。”

多鐸這才驚醒,是呀,都快轟了一刻鐘了,炮擊確實無法再繼續了,得冷卻一到兩個時辰。只恨不是紅夷大炮,不然早把城牆轟塌了。馬鞭一指:“炮擊可以停止,但攻擊不能停止,不然明軍會趁機修復受損的城牆。令佟圖賴攻擊,不需要攻下,只需要扒下那些棺材板,令明軍無法修復城牆即可。”

“輒!”

牙巴喇白甲兵急急去傳令。

接到命令,佟圖賴心中發苦,經過兩日的攻城,他旗損失不小,老實說,他內心裡真不願意單獨去執行這個命令。但對多鐸的命令,他絲毫也不敢抗拒,點起了兵馬,一聲喝令,漢軍正藍旗向西北角攻去。

雖然只是牽制,但為了彌補前罪,同時在多鐸面前表現,佟圖賴攻的還是很兇的,不停的喝令:“攻,攻。但有後退者格殺勿論!”但他本人卻是躲在陣後,始終不敢進到城牆兩百步之內。

見只是一個漢軍旗,城頭守軍倒也沒有拿出全部的火力,鳥銃基本沉默,只有弓箭不停的施放,同時的,有人在城頭大聲呼喊:“拉!拉!”將完好的一些棺材板重新又拉回城頭,免得被敵人破壞。等漢軍旗到了城牆下,再用磚石滾木招呼,將漢軍旗砸的慘叫連連。

漢軍旗士兵一邊冒著箭矢磚石爬雲梯,一邊砍斷拉著棺材板的繩索,轟轟地,一些殘敗的棺材板不斷落下,露出後面的城牆,但隨即城頭矢石齊下,將揮刀的漢軍旗都砸落梯下……

殺聲之中,多鐸卻已經下了馬,奴才們就在軍旗下為他撐開一個臨時小帳篷,撲好毯子,又取來烘著木炭的小銅爐和一些美食,多鐸盤腿坐下,一邊用小銅爐暖手,一邊盯著玉田城頭的戰局,腦子裡則是急劇思索下一步。

對於拿下玉田,他信心十足,雖然看起來玉田守軍有一定戰力,但他絕擋不住他十萬勇士。他現在所想的是,在拿下玉田之後,他要如何繼續?

只有尼堪,鑲紅旗羅洛渾等三四個愛新覺羅的子孫有資格陪多鐸坐在帳篷裡,其他滿將都在賬外伺候。

十一月中旬的天氣,雖然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但已經是寒氣逼人,加上今天陰天,有西北風在呼嘯,立身原野之中,每一個人都感到寒意,一些不耐寒的漢將更是不住的搓手。

“報~~”

城頭殺聲,帳篷美酒之中,多鐸眯縫著眼睛,眼望著城頭的激戰,正想著下一步謀略之時,忽然馬蹄如雷,一個全身白甲的鑲白旗騎士從後方急急而來,他背後插著醒目的三角旗,一看就知道是傳遞軍旗的探騎,沿路軍士不敢阻擋,紛紛為他讓路。

探騎到了帳篷前,翻身下馬,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多鐸面前,噗通跪下,氣喘吁吁:“稟主子,牆子嶺,牆子嶺……”因為太驚慌,太著急,一時竟然憋的說不出後半句來。

賬外的英俄爾岱等人都是驚訝,他們很少看到己方偵騎有這麼失態的時候,難道是鰲拜和索尼所帶領的兩黃旗伏擊失敗?薊州的明軍殺過來了?原來,為了防止薊州明軍來救玉田,或者說,多鐸巴不得明軍來救,所以派鰲拜和索尼兩人率領兩黃旗精兵埋伏在明軍的必經之地,準備給明軍當頭一擊。也因此,鰲拜、索尼和兩黃旗兵馬,此時並不在玉田城下。

多鐸臉色一變,驀地坐了起來,他雖然乖張,但並非不知道輕重的人,探騎驚慌的表情讓他意識到一定是出了大事。“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他喝道。

“多羅貝勒……在牆子嶺全軍覆沒,他本人也被明人生擒了……”

探騎跪伏在地,大哭了出來。

“你說什麼?”

不止是多鐸,賬外的滿將也都一起驚叫了出來,或者說,他們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怎麼可能?阿巴泰全軍覆沒?

多鐸愣了一下,隨即箭步從帳篷裡衝出來,眼珠子發紅,飛起一腳,就將那探騎踹了一個筋斗,罵道:“狗奴才,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