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百姓都放下手裡的活計,往五軍都督府的方向湧去,大家不為別的,只為看熱鬧。

……

街邊的酒樓上。

一個面色清瘦、三縷長髯的中年富商正捧著酒杯,倚在窗邊,淡然的望著街道上的騷動。

一個紅衣紅裙的美人兒坐在他身邊,手捧酒壺,望著街道上的紛亂,美目裡卻是有憂慮。

中年富商一仰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美人兒為他斟上,忍不住問道:“史部堂……不會有事吧?”

中年富商搖頭:“不會,南京京營都是慫包,他們畏戰如虎,自私自利,為了侵佔的軍田,哭喊吵鬧,使潑耍賴,挑釁鬧事是他們的手段。若是動史部堂一根手指頭,真要謀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可這麼多人,妾還是擔心……”美人兒憂慮。

“若是真出了事……”中年富商小飲一口,淡淡道:“那也只能說他史可法時運不濟,能力不及,怪不得別人。歷史大勢面前,任何人都是螻蟻,顧不了那麼多的。”

“史可法也是螻蟻嗎?”美人兒驚訝。

這麼大的官,名氣這麼大,也是螻蟻?

“嗯。”中年富商肯定點頭:“不要說一個兵部尚書,就是皇帝,如果站在錯誤的地方,大浪拍過來的時候,他也是躲不掉的。大浪退去,枯骨一具,論起來,和我們這些普通螻蟻,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唉……”

美人兒嘆道:“那也太慘了……你說的這些,我不是全懂,我只是覺得,五軍都督府這麼一鬧,怕不是輕易就可以收場的。蕭郎,事情只能這樣做嗎?”

被喚作“蕭郎”的中年富商“嗯”了一聲,緩緩道:“沒有其他辦法,只有如此,才能激化矛盾,將趙之龍劉孔昭等人的齷齪和南京勳貴的醜陋徹底暴露出來,也只有如此,太子殿下才能痛下殺心,對南京來一場大清洗,以便在江南繼續推行改革!”

美人兒看向他,很鄭重:“不是太子殿下,是皇帝。”

中年富商默了一下:“……習慣了。”

美人兒深深望著他,目光裡都是愛戀,忽然嘆道:“我們這又是何苦呢?陛下根本不會知道我們是在幫他,反而會誤以為我們在南京挑事,是破壞穩定,是在禍亂他的江山呢。”

中年富商搖頭:“你小看太子了,張家玉張名振留在南京,可不止是為了操練新兵,更是為了對付南京勳貴,他的刀,其實早就已經磨好了,他早就想要動一動南京勳貴和南方的頑固士紳集團了,也做好了南京動亂的準備,只是沒有適合的藉口,我攪弄風雲,正是幫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併為他找到了一個天下人都可以信服的理由。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置南京勳貴了。他聽聞訊息,不會憤怒,只會欣慰。”

說完,中年富商將杯中的一飲而盡,補充道:“再者,我也不需要他理解。我現在所做,不過是在彌補甲申之變的一些過失,同時希望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的改革能早日在全天下推行,為全天下的窮苦百姓造福罷了。”

“可陛下依然將我們當成叛逆,朝廷對我聞香教的查緝,從來也沒有停過……”美人兒悠悠地又嘆口氣。

中年富商不說話了,只是臉色凝重的沉思,顯然,美人兒的話,觸動到了他的內心。

這時,“砰,砰,”有人輕輕的、有節奏的扣動包廂的門,口中報道:“掌櫃的,南城李掌櫃有買賣談。”

“請他進來。”中年富商道。

美人兒則是戴上斗笠,用薄紗遮住了自己的臉。

一個藍布衣衫,黑布鞋,相貌普通的商人走了進來,剛過門檻,就立刻雙膝下跪,一臉肅容的說道:“南京李在田恭請聖母安康~~”

中年富商起身挺立:“聖母康泰!”

叫李在田的商人這才又拜:“少教主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