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京察,規模超過以往,且又有都察院各省分院的安置,因此,原本三月底就應該結束的京察,一直到了五月初,白城子大勝的訊息傳來後,才漸漸地塵埃落定。

一些頑固,且沒有政績的老官僚,沒有什麼商議,全部清出京師,一些開明的地層官吏,進入京師。

頑固,但卻清廉為官,一身正氣的人,都打發到地方都察院,為僉都御史,令他們監督地方官場,這一來,既發揮了他們的長處,也減輕了朝廷執行新政時候的掣肘。

一切完畢,奏請隆武帝,隆武帝御筆披紅,如此,隆武三年的京察,算是圓滿的劃上了句號。

……

“培原,就此別過了。”

三天後,京師城外的驛道邊,兩個好友正在灑淚而別。

一人是吏科給事中馬嘉植,另一個是兵科給事中柳寅東。

馬嘉植字培原,崇禎七年甲戌科進士,這一次京察,被外放為浙江僉都御史,雖然升了官,而且還是去富饒的浙江,但馬嘉植臉上卻是一點喜色都沒有,馬嘉植姓馬,臉型瘦長,因為性情剛直,彈劾激烈,在朝中素有“馬面王”的稱號,這一次被外放浙江,他十分憂慮,一張馬臉就拉的更長了。

此時面對柳寅東和一干好友的送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拱拱手,上車離開。

馬車載著他,幾個隨從家人跟在身後,一路往浙江而去。

此時誰也不會知道,馬嘉植正在醞釀一封驚天動地的大奏疏。不久之後,就會震動天下。

……

隨著沃爾都司蒙古的覆滅,河套被收復的訊息在蒙古草原上傳開,蒙古各部對大明的恐懼,大大增加,緊鄰河套草原不遠,甘肅之外的阿拉善厄魯特蒙古悄無聲息的向後撤退,遠離大明邊境一百里,青海的和碩特蒙古亦是如此,所有蒙古人似乎都感覺到了,在沉寂了兩百年之後,大明從內卷,忽然又變成最初時候的開拓了。在收復了河套之地後,誰也不知道,大明會不會再向其他蒙古部族開刀?

如果說,甘肅的阿拉善厄魯特蒙古和青海的和碩特蒙古感覺到了大明的威脅,有所警覺和顧忌,那麼,大明京畿以北,和大明一直處於緊張對峙的哈刺慎蒙古,喀喇沁蒙古,則是感覺大明的凜凜刀鋒已經插入他們的身體,但是大明願意,隨時都可以將他們一分為二。

去年烏克尓河大戰,他們損兵折將,但卻毫無所獲,這半年多來,在大明的嚴厲封鎖之下,不說普通部眾,就是他們中上層的權貴,也漸漸趕到了生活的困窘,雖然建虜一直在支援他們,多爾袞甚至是用一種即便是自己勒緊褲腰帶,也要支援前線蒙古各旗的態度和命令,在推行對他們的援助之策,只不過,建虜的支援實在是有限,完全是杯水車薪,蒙古人急需的棉布醫藥,建虜只能提供極少極少,面對部眾的不斷病死,和張家口塞外三部的騷擾侵襲,哈刺慎右翼第一個頂不住了。

去年烏克尓河大戰,哈刺慎左翼精銳全軍覆沒,為了安撫,也為了前線的穩定,多爾袞將哈刺慎左翼的牧場調派到了義州錦州一代,這一來,哈刺慎右翼就頂住了最前面,現在面對艱難的形勢,在堅持了半年之後,哈刺慎右翼終於是支援不住了,他們派出使者,悄悄和張家口塞外三部接觸,試探的想要歸順大明。

張家口塞外三部迅速將這個訊息稟報了大明朝廷。

不過,哈刺慎右翼的使者沒有到,建虜的使者倒是先來了。

五月中。

遼東巡撫黎玉田上疏,說建虜派出內弘文院大學士希福為使,要和我大明議和。現在希福就被扣在寧遠,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定奪。

聽到建虜來使,群臣都以為建虜狡詐,不可能有誠意,但卻又都認為,既然建虜有使,大明還是應該派人見上一面的,一來,大明泱泱大國,女真來使,如果拒之門外,倒顯得小氣了,二來,杜絕天下人之口,不讓建虜將戰爭的道義責任,推到大明這一邊來,第三,探知建虜會提出一個什麼樣的議和條件?由此就能大概推斷建虜內部此時的情形。

兩國交鋒,不止是軍事,更有軍事經濟人心天象,使者互見的交鋒,有時甚至比戰場交鋒更激烈。

“仲緘,你去寧遠走一趟,看那個希福有何話說。”

身為大明皇帝,朱慈烺不能直接見建虜使者,在大明君臣的眼裡,建虜不但是蠻夷,更是奴身,對其政體,根本不予承認,這一點還和蒙古人有所不同,因此其使者根本不配進入京師,更遑論見皇帝了。

而要派誰去見建虜使者,也是一個相當有學問的選擇,其地位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重要的是,必須有謀慮有眼光,懂得談判藝術,能看出使者虛實建虜使者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留下一點什麼東西。

朱慈烺想了想,覺得堵胤錫最合適。同時的,他也想讓堵胤錫看一下寧遠防務及寧遠前線的軍心士氣吳三桂被留在了京畿,馬科在寧遠總兵任上表現如何,能否完全統御寧遠的兵馬?隨著這些平常都有奏報,朱慈烺心中有數,但他更想透過堵胤錫的眼光去觀察。

於是堵胤錫領命,出京師,往寧遠而去。

跟著堵胤錫去往寧遠的,還有軍機處中書舍人張煌言。

……

赫舍裡·希福,內弘文院大學士,兼通滿、漢、蒙三種文字,去年他出使沃爾都司,成功的說服沃爾都司蒙古向大明三邊發動猛攻,以策應睿親王在張家口的攻勢,不想他口才雖好,沃爾都司的野心也夠,只可惜實力不濟,沙克沙僧格更非將才,只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就被明軍殲滅,到現在,明軍已經徹底掃清了沃爾都司蒙古,收復了河套草原,以後“大清”再想要透過河套草原,牽制明國的兵力,已經是不可能了。

出使的途中,他聽到這個訊息,不免有些沮喪。

沙克沙僧格這麼的不堪,可惜大清給他的親王了……

這也就罷了,加上這兩三年來,大清在戰事上遇到的種種挫折,仔細算一算,竟然是無有一勝。

難道大清的國勢真的是要頹廢了嗎?

希福憂心忡忡,對這一次的出使,就更加沒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