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帝準了後者。

於是,張獻忠就在武昌被凌遲。

前世裡,朱慈烺一直不明白,張獻忠為何會如此暴虐?即便是對招安他,對他有過祐護之恩的五省總理熊文燦,張獻忠也從來沒有抱持過感激,在熊文燦因他反叛被朝廷處死,家人窮困潦倒,不得不寓居在承天府附近時,張獻忠居然派人將熊文燦的全家斬殺,要知道,當日若不是熊文燦力保,張獻忠早就在投降的當日就被左良玉王任學等人斬殺了。

張獻忠毫無感恩之心,無情無德,對官員尤其痛恨,凡是攻陷一地,官員必死無疑,到了後期,連百姓也不放過了。四川天府之國,百萬的百姓竟然被他屠戮一空。

這樣的魔頭,究竟是怎麼產生,如何進化,他的心理路程是什麼?朱慈烺想要探個究竟,以便知道以後如何預防?

又或者,從內心裡朱慈烺對這個大魔頭都充滿了不解。他想要知道,張獻忠究竟是何等的猙獰模樣?

於是,凌遲之前,朱慈烺偽裝成刑部的小官,親到死囚牢,看視張獻忠。

……

午後的死囚牢,散發出陣陣腐爛的氣息,張獻忠手帶重銬,蜷縮在陰暗的角落,動也不動。彷彿是死了一般。

“張獻忠!”

負責看守張獻忠的,非是一般的典吏,而是精武營的精銳,一個小校開啟牢門,進入牢房,用腳尖輕捅張獻忠。

張獻忠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校強壓住那股鋪面而來的腐肉氣息,向身後的兩個軍士揮手,兩人邁步上前,將張獻忠提拎起來,擺坐在牆壁之上,這中間,張獻忠低著腦袋,披頭散髮,毫無反抗,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張獻忠,睜開眼睛,你可認識本官是誰?”

陪朱慈烺一起站在牢門的乃是軍輔高鬥樞。他在鄖陽巡撫的任上,數度和流賊大軍交鋒,其中就有張獻忠的獻營,雖然兩人沒有親自面對面,但對彼此的名字,卻是極其熟悉的。

聽到高鬥樞嘹亮的聲音,張獻忠慢慢睜開了眼睛,喘息著,藉著午後的陽光,他奮力的張望,辨別著站在牢門柵欄外的那一行人。

午後的陽光同樣照著他的臉。他蓬頭垢面,咬牙切齒,臉上的麻子越發的清楚,即便已經是窮途末路,死期將至,但就在睜眼的那一剎那,朱慈烺彷彿還能看到他眼中的兇殘和暴虐之光。

這魔頭,果然是凶神惡煞。

“回話!”

見張獻忠只是瞪眼冷笑,不說話,那小校狠狠踢了張獻忠一腳。

這一腳,幾乎是將張獻忠踢倒,而張獻忠也似乎是被踢醒了,他強自坐穩了,望著穿著緋袍的高鬥樞,哈哈大笑:“老子管你是誰?看你那狗模樣,也不過就是一個狗官,恨老子現在敗了,不然哪有你在老子吆五喝六的機會?老子早將你大卸八塊,扔到亂葬崗上餵狗了!”

那小校吃驚,想要踢張獻忠,但踢到一半,他的腳尖卻是收了回來,因為他忽然看到隆武帝皺起了眉頭。

雖然雙腿已經腐爛,麻子臉上甚至隱隱有死人斑,但張獻忠的感官卻是極其靈敏,他像是感覺到了小校不同尋常的動作和目光,於是他慢慢側頭,看向站在高鬥樞身邊的那個穿著青色官袍的年輕小吏。

兩人目光對視,朱慈烺的眼神平靜如水,張獻忠卻是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彷彿是要擇人而噬。

佛野獸雖狂,但在平靜的湖水面前,卻也掀不起一絲的波瀾。

“哈哈哈哈~~~”

咬牙啟齒的張望了片刻,張獻忠忽然激動了起來,他舉起帶著鐐銬的手,指著朱慈烺,大聲狂笑:“狗皇帝,狗皇帝~~~”

一邊罵一邊想要跳起來。

兩個軍士急忙按住他。

周邊人都是大驚,誰也不知道張獻忠是怎麼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