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史趙二人坐下,朱慈烺抬起頭,看向史可法。

個字不高,清瘦,面黑,目爍爍有光,穿著緋袍,甚是威嚴,就容貌來說,史可法和史書記載,幾乎完全相同。史書另有記載,史可法清廉有信,與將士同甘苦,士不飽不先食,未授衣不先御,得士兵愛戴,就安慶巡撫和漕運總督兩任來說,史可法的政績是非常卓越的,整飭兵馬也見成效,但壞就壞在,史可法不善謀權,在政治上過於幼稚和猶豫,以至於被馬士英搶先擁立弘光帝,繼而壞了大事。

最終,權臣掣肘於內,悍將跋扈於外,心力交瘁之下,史可法亂了分寸……綜合來講,史可法所長,不在帶兵,對於帶兵,他沒有天賦,他有的只是氣節和清廉。

這一世,史可法有河間府之功,聲名更勝前世。

但據軍情司的密報,史可法就任南京兵部尚書已經兩個月了,但卻並未完全掌握南京兵權,最大的原因就是趙之龍和劉孔昭這兩個勳貴,一個南京留守,一個操江提督,他們兩人雖然對史可法尊敬有加,但對兵權卻始終抓的很緊。史可法一時也沒可奈何。

……

太子看史可法的同時,史可法也在觀察著太子。

和一般人不同,史可法對太子的瞭解,可不是從市井流言而來,而是從各種諮文,以及在京師的好友同僚的書信中得知很多人隱隱擔憂,當今太子會是下一個明武宗,史可法雖然不這麼認為,但從心底裡講,他對太子的某些作為和言行,也是不贊同的,最大的一點,太子疏離士子,卻親近異端(湯若望)。

但從撫軍京營,到擊退建虜,太子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挽救了大明的危急之後,史可法的心思,漸漸有所改變,太子殿下雖然不太守禮,不好學習,但極有謀略,廟堂之上提出的財策之法,也都一一得到了印證,尤其是廢除遼餉,更是完成了東林人十幾年不能完成的任務。

太子看似不羈,但細究起來,卻並沒有出格的舉動,只要善加勸諫,太子未來定可成為明君。

今日急急趕來,看到營門口的那顆人頭,一驚之下,卻也更明白太子治軍之嚴厲,怪不得京營能擊退建虜。

現在和太子同帳而坐,史可法抬眼望去,見太子果然是天顏冷靜,英姿勃發,心中不由升起寬慰……

和史可法對視一掃間,朱慈烺微微點頭,目光再看向趙之龍。

烏紗帽,獅子袍,面容端坐,三縷長髯,看起來雍容貴氣,一下就知道是從小無憂、沒受過艱難的世家子弟,如果只論容顏,趙之龍倒像是一個正直之臣,可用之勳貴,就歷史表現來說,他卻是極其齷齪。不說他率領二十萬大軍投降建虜,只說他配合馬士英,迎合阮大鋮,排擠史可法和朝中的正直之士的惡劣表現,就足夠推出去斬首了。

但朱慈烺不能這麼做。

趙之龍是忻城伯,世襲的勳貴,沒有十足的大罪,不要說他,就是崇禎帝也不能輕易處置。

雖然厭惡,但現在只能忍。

“殿下,您兼程而來,車馬勞頓,不到江岸,不進南京,匆匆祭拜太祖之後就到江左,臣聽聞,乃是為了閱兵?”史可法的聲音飄來,雖然聲音很平和,但隱隱卻透出勸諫之意。

祭拜太祖,非是小事,光禮部就得準備好幾天。太子卻都一概略過了,簡直是兒戲。

史可法只差把兒戲兩字,脫口而出了。

朱慈烺看向史可法,淡淡:“軍情緊急,容不得多耽擱,不得已從權”

太子稍有低頭,史可法也不再揪著不放,說道:“閱兵乃是大事。倉促之間,江左軍營怕是難以發揮……”

朱慈烺心中嘆,心說你個愚笨的史閣部啊,我只所以今日閱兵,就是為了你呀。避開史可法灼灼目光,看向趙之龍:“忻城伯以為呢?”

“回殿下,確實是有點倉促……”趙之龍斟酌著。

朱慈烺笑:“忻城伯,你是十五年到南京的吧。”

“是。”

“兩年時間,南京京營怎麼著都應該有點起色了。再者,閱兵的目的,就是為了檢驗軍容軍貌和士兵的戰力,顯露不足,如果提前準備,什麼事情都預備好了、演練好了,還還閱什麼兵?如今流賊在湖廣肆虐,南直隸不平,隨時都會有戰事爆發,敵人若是殺來,又豈會給我們準備的時間?”朱慈烺聲音不高,但卻透出嚴厲。

“是。”

趙之龍心中一顫,急忙起身抱拳稱是。

此時,腳步聲響,張家玉和張名振進帳,向太子抱拳躬身。

“閱兵事急,請忻城伯、史部堂去準備吧。”朱慈烺道。

史可法和趙之龍起身告退。

待兩人走後,朱慈烺立刻問:“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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