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們用繩子縋下兩個工匠,令他們在空中修補之時,楊軒忽然提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建議。

唐通等人[]都微微側目,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楊軒,彷彿在看著一個瘋子。

雖然是勳貴後代,但楊軒膽氣極壯,不懼眾人目光,繼續說道:“殿下,臣已經觀察三天了,建虜的三門重炮每日都從左營門出入,因重炮不易推行,臣料它們所停之處,必就在左營門的附近,建虜攻城一天,已然疲憊,我們忽然夜襲,他們一定想不到。臣願帶兩百勇士悄悄出成,不毀了那三門重炮決不回來見你!”

楊軒說的堅定,眾人也都受了感染,看向楊軒的眼神,都透出了欽佩。

楊軒的膽氣,令朱慈烺欣慰,誰說勳貴無人?楊軒的身上,還流有他先祖的熱血,但他卻不能同意楊軒的建議,一來太冒險,容易折將,二來尚沒有到那種地步,目光看向堵胤錫,發現堵胤錫低頭默默,心知堵胤錫也是不同意的,於是笑道:“暗夜襲營,面對十萬建虜,毫無懼色,生死置之度外,宇昂的勇氣,果然是我京營第一啊!”

楊軒,字宇昂。

太子誇讚,楊軒急忙抱拳,有點慚愧,但也有點自當領受的豪氣。

“不過我卻不能同意你。”朱慈烺收住笑,話鋒一轉:“黃太吉素來狡詐,這三門重炮是他倚仗之物,他豈能不嚴加提防?我料他必有重兵防守,我軍想要偷襲,怕是進去容易,出來難。”

“殿下說的對,我軍不可輕出。如今還是應該穩守為主!”李紀澤道。

“可如果不毀了這三門重炮,我軍將處處被動……”楊軒猶想爭取。

李紀澤搖頭:“不然,重炮的關鍵,不在炮,而在火藥,沒有火藥,重炮不過是一堆爛鐵。建虜雖然帶了火炮,但攜帶的火藥卻一定不會太多,就算在運河之戰繳獲了我們一些,但三日炮戰下來,應該也已經消耗了不少,照參謀司的推算,建虜營中的火藥,最多隻夠使用十日!”

“可城牆能堅持十日嗎?”楊軒苦笑。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想知道,並且懷疑的。一時,沒有人再說話,城頭陷入了靜寂。只有燃燒的火把,噼噼啪啪的響。

“不,用不了十日!”

太子溫和堅定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原本望著城外建虜大營的朱慈烺轉身看向了眾人,臉色嚴肅的說道:“此戰勝敗,七日之內,就可見分曉。”

為什麼是七日?

七日是建虜騎兵殺到河間府,同時也是吳甡兩萬兵馬趕到河間府的時間,七日是天津戰船到通州的預估時間,七日是吳三桂攻陷蓋州,繼而能攻陷海州的時間。

以上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影響通州之戰的勝敗,不管黃太吉是怎麼想的,但在朱慈烺看來,只要吳甡能在七天之內及時趕到河間府,穩固河間府防線,通州他就算贏了,哪怕最後被逼放棄通州,從水路逃走,他也是勝利者。

何況他一點都不覺得,通州會那麼容易被黃太吉攻破……

信心是信心,準備是準備,為防不測,朱慈烺令人在西南角城牆堆積了大量的泥土袋和木料,砌成第二城牆,以為第一道城牆的支撐,如此一來,即便這一段的城牆轟塌了,建虜也無法立刻突城而入,明軍仍然可以憑藉城牆和火器的優勢,將建虜擋在城外。

這一夜,朱慈烺在榻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但他腦子裡想的最多的卻並不是城牆的危機裂縫,而是黃太吉的陰謀。黃太吉一直都沒有在陣前出現,但建虜的攻擊卻不停,軍中也沒有縞素,由此可知,黃太吉這老小子還沒有死呢,佛祖上帝加閻王爺都失職了,而黃太吉遲遲不出現,除了身體原因,另一個更大的可能是在策劃陰謀……

……

清晨,朱慈烺被建虜的戰鼓聲驚醒,隨即跳起來,抓起銀盔和短銃,就往城樓的方向衝,

建虜的晨攻又開始了。

和前幾天不同,今日晨攻的規模,尤其盛大,晨光之中,建虜兵馬源源不斷的從營中開出,騎兵步兵炮兵,建虜蒙古漢軍朝鮮軍,八旗的各色旗幡迎風招展,感覺建虜今日是傾巢出動,而且在炮兵之後,建虜竟然是推出了大量的盾車和雲梯,看樣子,應該都是在這三天裡面趕製的,此外還有朝鮮僕從軍扛著渡河使用的木筏,在城下列陣,看來是準備用木筏在運河上架設簡易浮橋,以供大軍攻城。

更驚異的是,多爾袞的白色團龍軍旗和代善的紅色團龍軍旗一起出現了,而在他們兩人之後,黃太吉的黃羅傘蓋也在建虜中軍出現。

“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軍旗搖動,隨即,十萬建虜齊聲歡呼,聲震天地,彷彿是轟雷一般,震的城頭每一個明軍的耳膜都是嗡嗡作響,林鳥驚起,甚至城樓飛簷斗拱上的灰塵都噗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