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卻不說話。

“漢泉兄……”王泗又催。

李巖字漢泉。

李巖抬起頭,苦笑說道:“你以為闖帥派我到中牟來,真的是為了確定袁時中有沒有叛變嗎?不,闖帥不是糊塗之人,當我向他稟報小袁營的異樣時,他就已經知道小袁營已經叛變了。闖帥假裝不信,派我到中牟縣,不過就是想把我支開而已。”

“……”王泗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雖然是李巖的好友,但不論機變還是智謀,他都比李巖差的遠,加上性子直,他很難理解這中間的圈圈繞繞。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那就是李巖不被闖帥所喜歡了。

李茂更驚訝,他跳下馬,急道:“李……闖帥,不是坑咱們嗎?那現在怎麼辦啊哥。”

身邊四百騎兵,其中有兩百人是劉宗敏派來保護李巖的,這兩百人都是闖營精銳,也是闖營心腹,而他們現在就在旁邊,擔心他們聽到對李自成的牢騷,李茂原本想要罵街,但硬生生地又咽回去了。

李巖沉思一下,嘆息的說道:“賈魯河畔的決戰,我義軍很難取勝,一旦有所失利,我料闖帥必然會回兵中牟縣,但現在中牟縣被袁時中佔據,到處挖掘壕溝,明顯就是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袁時中本不足慮,可怕的是朱家太子的官軍主力,不需要多,袁時中只要能利用壕溝阻隔我義軍半天的時間,等朱家太子的官軍主力殺到,前後夾擊,等待我義軍的,必然是全軍覆沒的境地……”

聽到此,王泗和李茂都是色變。

李茂急道:“那怎麼辦啊?”

李巖看了看還在道邊休息的騎兵,又看一眼中牟縣的方向,聲音堅定的說道:“我們既然來了,就要阻止此事的發生,絕不能讓壕溝變成阻擋我義軍前行的天塹!”

王泗道:“可我們只有四百人,怎麼阻止?”

李巖不回答他,目光看向李茂:“你剛才說,差點被小袁營的騎兵發現,你知道他們的駐地在哪嗎?”

“大概知道方位,應該是在中牟縣城南面。”李茂回答。

李巖沉思點頭:“小袁營騎兵不多,大部分都交給了朱成炬在統領,朱成炬是小袁營的大將,跟隨袁時中的時間比劉玉尺還要早,但地位卻在劉玉尺之下,我聽說他心中有些不平,如果我能曉以利害,說服他反戈一擊,或者臨陣倒戈,殺了袁時中和劉玉尺,重歸義軍,我義軍面對的危局自解。”

王泗是李巖的好友,對李巖的性情頗有了解,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阻止:“漢泉不可。小袁營既然已經叛變,全營上下必然是取得了共識。朱成炬是小袁營的大將,也是袁時中的心腹,豈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背叛袁時中?不可不可,你絕對不可去見朱成炬!”

李茂腦子有點慢,聽了王泗的話才知道哥哥想要去見朱成炬,臉色立刻大變“哥,那朱成炬可不是什麼好鳥,萬一他見了你,把你綁了送袁時中邀功,你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巖毅然道:“你兩不必勸了,我意已決。值此危急時刻,說服朱成炬,令他棄暗投明,是唯一的選擇,不然我義軍就危矣。”

“哥~”

“漢泉……”

李茂和王泗還想阻止,但都被李巖搖手拒絕。見不能阻止,李茂只好說道:“那行,哥,我陪你一起去。”

“不。”

李巖搖頭:“事情機密,人多了反而不好,你和王泗留在此地等我的訊息,如果亥時還沒有訊息傳來,你們要立刻離開,疾馳返回老營,將此間的危急稟告闖帥。”

亥時,晚上十點。

“哥……”

李茂紅了眼眶。

但李巖卻已經脫去身上的衣甲,一身短衣,又戴了大斗笠,在臉上抹了一點泥,一身農民打扮,翻身上馬,向著中牟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

朱成炬今年四十歲,屬虎,小名就叫小老虎,崇禎元年的時候,他還是縣城裡的一名捕快,因為孔武有力,腿腳利索,深得班頭器重。捕快雖然辛苦,但養家餬口還是不成問題,如果沒有意外,朱成炬會平凡的渡過這一生,就像班頭和其他的捕快一樣。不想中原久旱,天下大變,流賊又到處出沒,民不聊生,連吃朝廷飯的朱成炬每日裡都餓著肚子,不得已,他從府庫中悄悄偷了一些糧食,不想卻被縣令大人發現,一怒之下要將他斬首。朱成炬不想束手就擒,殺了看守他的兩個官兵,逃出了縣城,投了袁時中。彼此袁時中剛剛起事,手下人馬不過幾百人,朱成炬因為作戰勇猛,很快就成了營中的大將。

到現在兩年多了,小袁營已經有了一定的名號,而他朱成炬也成了一營首領。

“你說誰要見我?”聽了親兵的回報,朱成炬驚訝的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