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暖香沉沉,浮動的鴉青紗帳隔出一道界限。染血冷硬的地上,男子卑微如斯,奄奄一息。華美柔軟的床榻上,少女闔眼輕暝,神情薄涼難以琢磨。

當局者迷,錦瑟依舊不能看清真相,她在腦裡整理了記憶,定定的回看過幾遍,雖有覺察不對勁。可其中細枝末節的關竅之處,幾番推演假想,總不能明白。

且,倘若按照華年的意思來講,她應該幫扶站定太子。但思及慕容明月的所作所為,錦瑟無法釋然,更無法不去怨恨他。

思忖無果,這是一場以天下為盤的棋,諸多陰謀算計,每個人身處其間,都有可能只是一粒棋子。至於真正的執棋人、觀棋者究竟是哪一方,現在還不清晰,沒法斷定。

錦瑟不得不暫時擱停那些繚亂無解的頭緒,當務之急,還是先救李氏一族。轉念想到阿爹留下來的信,言辭之間表明事出有詐,讓她稍安勿躁。

她感到十分挫敗,卻也不會再存了死志,幾句話就被人誘使的崩潰。

前路漫漫,還有可以償還的人,還有放不下的牽掛。

一事未解,一事又起,驀地想起謝堂燕痴癲溫柔的字字句句。錦瑟睜眼,不顧鴛鴦還在場,徑直掀起衣袖,高高的撩至手肘。

目之所及,皓腕纖細,卻光潔如玉,並無謝堂燕所說的豁口。錦瑟鬆了一口氣,她就說,那般荒唐離譜的事情,怎麼會落到自己身上。

常言道,母女連心。可她對謝堂燕,除了一腔怨毒,實在是一點多餘的感覺都沒有。

不過,觀她神態,又不似在做假。所以,謝堂燕曾經真的將女兒混入了李氏麼?

得到這個結果後,錦瑟一面為自己不是她的女兒慶幸,一面隱隱擔憂。恐怕謝堂燕現在之所以對她和顏悅色,容忍她的許多冒犯不敬。除卻李氏兵權這一途,心裡難免也有一些對女兒的歉疚。

倒不是怕死,而是在見識了謝堂燕的野心與狠辣後,如果一定要和她做交易,手裡的籌碼自然是能多一樣就多一樣為好。

她的找出她的弱點才行。

錦瑟想的入神。

另一邊,鴛鴦匍匐在地,趁勢緩了一會兒。孃親還在謝堂燕手裡,他不敢忘記她的囑託。當下抹去唇角溢位的血,咬牙起身,開口有氣無力的說道。

「小姐容稟,我自知死不足惜,做下不可饒恕的錯事。可太子殿下他,亦非好人,當初您不該救他。」

錦瑟似是懶得看他,又似是不屑、厭棄於他,只淡淡問道。

「喔,怎麼說。」

鴛鴦道:「小姐,殿下他曾派殺手,幾次三番的,想要殺我和孃親。」

聞言,錦瑟漫然哼笑。

「這難道不對麼?」

鴛鴦不解,「小姐說什麼?」

錦瑟語氣帶了幾許譏諷,冷聲道。

「怎麼,你忘記了?我可是記得當初,你和巫鴻明明得到了金銀財寶,卻貪心不足,還想拿走他的紫陽玉佩,所以、」

等等…話音落地,她瞳仁一縮,紫陽玉佩?

錦瑟恍然想到了什麼,彼時,她為了震懾欺主的兩人,是扯謊借崔雲珠之名,救下慕容明月。

事後為了避嫌沒有多做解釋,想來慕容明月信以為然,也沒有多加追問。他眼盲,看不見她的容貌,自是不會識得她。

只在臨別之際贈予她紫陽玉佩,說是相認的信物。

其後,她雖失憶了,但他只是眼盲,這一切想必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