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百念有時盡

一番思忖，幾乎使得錦瑟要為內心翻湧激盪的愧疚與無奈壓的喘不過氣來，她垂眼，低啞著嗓子，聲色夾雜幾分哽咽。

「小師叔，我真沒用。總是連累你為我瞻前顧後，拾掇殘局。不止這一次，先前許多次，你為了我，已然是違反了山門條規。小師叔，這一次，是我自己造下的劫與孽，合該自己來面對…小師叔，你帶著謝春山，一起走吧。」

明琮聞言，含笑搖了搖頭，啟唇說道。

「你以為，沒有先生的許可，我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出手相助麼？瑟瑟，山主當初不讓你們下山，大約早已卜測出了今時今日的局面，故而心生惻隱，想要與天爭一爭，才出口做了阻攔。但你同樣的不信天命，選擇執意下山。本質上來說，你和先生都沒有錯。」

「世事難料，命運無常，卻也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逃不脫，亦避不開。不過沒什麼可怕的，面對它就是了。」

「瑟瑟，你個人的命運如何，我自然無權干涉，但若你的走向，會影響到王朝的更迭與累世的走向，那麼，隱山出手也是合乎情理的。所以，你不必有什麼負擔。就如，你還記不記得，你曾抽中了什麼籤文？也許那時看來只是一個玩笑，然而現在想想，可見一切的發生都有合理的安排。

明琮語調輕緩溫和，一席話娓娓道來，錦瑟覺得撫慰的同時，心中亦生出豁然開朗，茅塞頓開之感。

彼時，下山之前，師父曾為她推演，她隨意抽了一支木籤。

文曰：夜深月向波心現,湧出銀盤一顆珠。

那籤怪異得很，於己來說，是下下籤，於他人而言，卻是上上籤。

因為此意在成全，可成全的不是自己，而是以身做舟，渡人渡世。即她的存在，是為了一顆簇清月之輝的明珠能夠呈現於世間，是為了成全，說得再直白難聽一些，她的宿命，是做為他人成功路上的一顆墊腳石。

錦瑟心性桀驁，當然不認，面對師父難看的臉色，渾不在意的擺手，自信滿滿的說道：

「人定勝天，憑什麼我就是為他人而活？還活得這般憋屈窩囊？師父，你看，我像是會做那樣事的人麼？」

看著少女明媚無畏的神情，隱山山主有一剎的遲疑，的確不像，她自小給人千嬌百寵的捧在手心養大，看起來一點苦頭都吃不得，更何況，其身有傲骨難折，決計做不得那些伏低做小的事情。

但是…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籤文，那是承應天時地利的擺盤與請命，所以得出的結果必然不會出錯。那麼，它會不會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呢？

可隱山山主還沒來得及細細琢磨清楚裡面的關竅，好再向她囑託幾句。下一刻，少女已負劍策馬，朝他揮了揮手作別，而後頭也不回的，消匿於一片濃霧裡了。

一語成讖，前塵往事，皆有因果。

錦瑟那時覺得可笑，堅定的認為籤文上的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但如今回首瞧來，她做的事情，無一例外的照應了籤文所指。

因著對華年的愧疚，她發了瘋一樣的想要彌補，於是在面對慕容明月時，種種作態皆是低入塵埃，卑微如斯，只祈求著他的原諒，希冀著換取一個他不要離開的諾言…

那般痴癲瘋狂，簡直不像自己，又無可否認的，那就是她。

錦瑟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思緒堆疊，情緒紛擾，幾欲炸開一般。她望向明琮，終於不再逞強，放下了一直以來維繫的自尊，顫聲問道。

「小師叔…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應該聽師父和你的話，如果那樣，年年不會有事，李氏…也不會有事，現在一切都會不同，都會好好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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