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一寸相思一寸灰【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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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副藥劑喝下去,終日昏沉低靡的少年,清醒的時候漸漸多了起來。隱衛告訴明月,華年的氣色也好了很多。原先瞧著,他為藥癮折磨摧殘的病體,瘦削無力,丁點人形沒有。如今看來,褪去了那些癲狂與猙獰,倒隱隱能見溫潤如玉的模樣,想來昔日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是麼?
明月靜靜聽著近侍的感嘆,心雜陳,因醫者所開的藥並不能幫他去除藥癮,不過是儘量減輕痛苦,讓他好受一些。那些隱患被變相的藏起來,營造出一種好轉的假象,其實全然不是如此。
他猜測,少年真正的情況應是加重的,甚至向著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直至華年親自來拜會,向他致謝道,「多謝公子施救之恩。」
彼時禪房內,縱使侍從一直在他耳際絮叨著華年的事情,除了若有若無的憐惜以外,他不曾對他產生過好奇。可現下這道聲音,竟無端地讓他忍不住想對眼前人探究一二。
少年聲色輕啞黯沉,短短的一句話,聽來猶如吟誦一般,不急不緩地把每個字都說至飽滿圓潤,態度認真得令人咋舌,像是在對待…神明一樣的虔誠。
明月看不見,卻在腦裡依稀將華年的模樣與情態猜度了一二。當下,稍一沉吟後,循著他的聲音向其頷首,溫聲回道,「無事,我能做得不多。」忽而想到隱衛所說的,他在睡夢中總哭著喊阿姊,於是又問道,「你有沒有家人。」
華年訥了一息,旋即回他:「我欠公子的恩情,想來這輩子是無法償還了。」
明月微微蹙眉,隨之反應過來,他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遂解釋道。
「我不是在向你索取報酬,只是想著,也許你想再見一見她們。」
他本是一片好意,未料華年聽了,卻彷彿被蟄到了似的,連連拒絕。
「不,不必了,謝過公子。我這個模樣,若是她們知道了,也是徒增傷悲。不如不見,不如不念。」
見他這般作態,明月沉默了片刻。再開口,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他道。
「你瞞著他們一個人流浪,但如果我今次沒救你,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麼。」
聞言,華年亦良久無話,半晌才低低嘆息一聲。接著卻是答非所問,以請求的口吻,向他說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話。
「我欠公子的恩情,只能待到來世再還了。既然欠都欠下了,與您宿命的糾纏恐怕是解不開了,索性一欠到底,以命易命。如今,我還有最後一樁心願,想要求您成全。」
明月垂首,兀自思忖了一會兒,既而追溯著空氣裡少年一深一淺的呼吸,對著他的位置漫然道。
「你想做什麼?我非神佛法力無邊,實則是與你境遇相似,同遭俗世拋棄的一可憐人罷了。我未必能幫你,你且說來聽一聽。」
「我想要請公子,在我死後,將我以火焚化,把我的骨灰埋在寺中月桂樹下。然後,請您代替我活下去。」
荒唐。若說前者他尚能幫他完成,後者則簡直是無厘頭了。然而,還不及明月回絕,華年倏而上前一步,鼻翼霎時為濃濃的苦藥味包裹。他湊近他,態度仍是如剛才一致的認真與虔誠。
「公子,我名華年,是隴西李氏獨子。李氏這一代的子息裡,唯有我同阿姊可以接任家主之位。在下不才,師承隱山,學了些相面堪輿之術。我觀您天庭飽滿,鳳目貴氣,日角隆準,是為帝王之相。雖不知您緣何陷入如此困境,但我想,或躍在淵,潛龍勿用,您一定不甘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