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華年【二】

微醺情態下的錦瑟，神志迷糊，不可比尋常的剋制隱忍。什麼心思，統統直白地展露無疑。眸中縈繞的媚意散去，一雙鹿眼嬌滴滴地望著他。猶如山林間一汪碧玉的潭水，澄澈明淨。

她開口問他，低柔的嗓音夾雜著委屈。

「年年果真這麼喜歡她？你究竟喜歡她什麼？」

華年以為她是借酒裝瘋，又在胡攪蠻纏，卻是答非所問。

「阿姊，陳家不是你能招惹的。」

聞言，錦瑟冷哼一聲。接著從小塌上起身，三兩步走至他面前。少年身姿頎長，堪堪高出她半個肩膀。隨著與他的距離逐漸貼近，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杜若香。

鼻息間熟悉的味道，好似開瓶的薄荷膏，其中碾碎了花汁做配。細細挑指剜來，抹在肌膚上，清清涼涼，軟玉生香。

錦瑟被勾的心癢難抑。

慾念如躁動不安的獸，它嘶吼一聲，尖銳的獠牙磕在鐵籠上，從相撞的縫隙裡掉落出‘噼裡啪啦的火星子。一下一下，束縛支離破碎，吞噬了她所剩無幾的理智。

當下，她不管不顧地撩撥起眼前人。

沒給華年防備的機會，錦瑟一隻腳踩上他的腳尖，張開雙臂環上他的脖頸。另一隻腳則向上去攀附他的小腿，一番動作勾的他低下頭來。

溼熱的呼吸撲在耳際，她迫視於他，勾唇緩緩做出一個戲謔的笑來。下一瞬，卻是不自覺打了個酒嗝，錦瑟不由晃了晃腦袋，而後軟軟地問道。

「有什麼不能招惹的？你不告訴我為什麼，我便不會停手。」

「年年，你別騙我，說實話…」

「…」

一邊聽著似怨似慕的嗔言，一邊感受著懷抱內的雲鬟酥腰，華年眸色漸深，呼吸亦有些不穩。他不禁伸手，鬼使神差的做出了回應。

華年順勢托起錦瑟的身子，環握在腰間的手隨之不斷收緊。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她拆吞入腹，像是找到了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再不放手。

不同於錦瑟自小長於李家，十七歲之前，華年身中劇毒，眼盲體弱，一直寄居在菩提寺修養。

宮廷裡無數的太醫聖手，江湖中雲遊的四方醫者，暗中授命，一一趕來為他探查診治。可惜得出的結論竟都是：公子中毒太深，且時日已久，難以拔除。

但直接放棄太過敷衍且殘忍，總要嘗試一二。他們試過各種各樣的法子，藥浴，針灸，以毒攻毒，甚至天池洗髓…然而無一例外的，皆以失敗告終。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幾番折騰下來，卻是丁點效果不見，更誆論是治癒的可能了。好在華年心性如冰，早就適應了一片黑暗的生活。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談不上失望與期待，只是坦然的接受。.

最終，華年下令毋需再請人來診治。

山中無甲子，歲寒不知年。

佛寺清淨，遠離了一切世俗的紛擾，沒有權力與榮華的角逐。這讓華年的內心一度無慾無求，他偶爾會想：如此一生，平平淡淡，也算極好。

直至一位苗疆的巫醫途徑此地，告訴華年，此疾能治。不過缺少一味藥引，需得他親自找來。

長久的光陰與重複的結局已把他的期待消磨殆盡，對於既定的宿命，他不想再反抗。可出於教養，華年還是問道：

「敢問先生，這位藥引是什麼？」語氣平靜，找不出任何一點多餘的情緒。

巫醫回他。

「愛你至深之人，心甘情願為其奉上的心頭血。」

話音落地，空氣突然變得死一般寂靜。良久，華年才又開口說話，聲色黯啞低沉。

「先生莫要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我是苗疆第四十九任祭司，月色濃。而你，將會是大齊未來第十三任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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