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的已經走遠,她還停留在原地。

記憶不會隨著肉體的消亡有所衰減,那些不經意的,崔嬈有意或無意滲透給她的東西。已在悄無聲息間抽絲剝繭、發芽生長,並溶於骨血,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是饋贈,是羈絆,亦是枷鎖。

李意歡走在後面,任思緒紛飛,不自覺已同前面的蕭行恕相差一段腳程。她正要心無旁騖地逐路趕上,餘光卻被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引走了注意。

那或許不能簡單的稱之為貓。

它的貓臉上,竟生著和人別無二致的神情。一雙蔚藍的眼睛,色澤潤如秋日裡霧色散去的晴空,嵌在矜持的面孔上,昭示著慧黠多端。

它伸了伸修長的脖頸,漫不經心的搖了搖尾巴,每個動作都帶著十足的優雅。

白貓衝她歪了歪頭,核桃般的眼珠轉了轉,似乎在以人的視角審視她。而後十分從容地轉身,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走向一片臘梅叢中。

李意歡心頭微動,它在為她引路。

宮中從未有哪位娘娘或皇子公主餵養玩寵,再有,它這般通曉人性,又靈性如斯,不會是單憑造物主的施恩,沒人養的貓兒。

出現在此地,還是這般作態,絕非是無緣無故的偶然誤入。應是幕後之人,想要藉機見一見她。

雖然李意歡對能養出它的主人頗感興趣,但也知曉背後必有貓膩,她剋制下衝動的情緒,繼續緩緩跟著羽林郎們前行。

見人沒有跟過來,白貓在一株臘梅底下停住了步子,轉頭看她。

要去麼,她還在糾結。

見狀,高貴冷豔的白貓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它在雪地裡打了個滾,翻身露出軟白絨絨的肚皮。接著認真舔了舔粉嫩嫩,比豆腐還軟的小肉墊。

李意歡看呆了,不禁扶額嘆道:真是一隻成了精的貓,曉得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這般可愛的撒嬌,實在太犯規了。

她最終還是認命地跟了上去。

白貓身量小巧,步伐矯健,在一片白雪紅梅中穿行,像是自在飛花,合著一陣風輕盈飛過。

只有雪地裡踩下的爪痕,斑斑點點,以證明它是切實存在的,而非什麼夢中魅靈。

在小徑盡頭,一身扎眼月牙白的男子,如崖邊生著的雪松,背對她站立,通身氣度清貴且優雅。

地上的白貓歡快地晃了晃腦袋,小耳朵跟著顫顫茸茸的抖動。接著一下跐溜跳上了他的肩膀,團著身子乖巧地伏在那兒。

它睜著圓潤的藍眼睛覷瞧著男子,軟軟叫了一聲。

“唔,回來了。”

男子輕笑,聲色溫軟似水,伸手撫了撫它的頭,而後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