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青年一聲無奈的嘆息,適才感受到的陰冷森鬱,驟然消散。

但聽他這樣說,座下群臣的面色都不好看,這是簡簡單單一句玩笑話就可以揭過的事麼?

他們只覺被從頭到尾的戲耍了一番,偏偏面對的人是王梵之,礙於其身份,不得不把一口氣憋悶在心裡,沒法肆意宣洩。

李意歡倒沒覺得王梵之做錯了什麼,最多不過是脾性反覆無常。

她以為,罪魁禍首,源於自身的貪慾作祟。倘若一開始不求名逐利,怎麼會使自己落到如今兩難的境地。

筵席上再次陷入了僵持般的沉靜,眾人半晌無言,又是謝無量主動接了話頭,一本正經道。

“王公子幽默風趣,無量自愧弗如。”

李意歡禁不住咂舌,看似夸人的話,就著現下的情境說出來,任誰聽來都能咂摸出幾分譏諷的意味。

她不知謝無量要做什麼,暗自思量道:總不會也是生了王梵之的氣?按捺不住,想要苛責幾句。

王梵之撩眸睨他一眼,滿不在乎得哼笑一聲後,從善如流地應下。

“呵,謝二公子金尊玉貴的人,竟這麼喜歡屈尊為梵之開口,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你也忒有自知之明瞭,還這般瞭解我,倒是讓我不好意思了。”

聽他這般不留情面的回嗆,謝無量也不見惱怒,語氣甚至放的更加溫和謙謹。

“王公子不必慚愧,無量講的是事實。庭之表哥常說您生有璇璣之心,經世之才,自然不可與我等俗世之人相比。”

“想必王公子所經受的諸多磨難,也是上天的格外關懷。畢竟,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且如您這般的天驕,也要屈於公主之尊,何況無量不過微末之流罷了。”

這一番話後,李意歡方醒悟,謝無量也許對王梵之厭惡已久,但礙於王謝兩家的聯結,總要在大事的立場上站定一處。

他之所以選擇出言反責,大抵是不滿剛剛王梵之對她的態度。

王謝一族居於世家之首,從不輕言對皇族低頭。即便見禮,也只是如謝無量一般略略扶手,不曾卑躬屈膝。

兩家身後簇擁者眾多,紛紛奉此為昭,致使南齊王權凋敝,淪為天下的笑柄。

王梵之的做法,除了是對王謝盟約的公然挑釁,豈非也是滅自己志氣,長他人之威風。

謝無量斟滿一盞酒,向他舉杯:“王公子,你看無量說的對不對呢?”

這是一定要王梵之給個交代了。

假若只是賭局的玩笑話,縱使行徑惡劣,倒不至於促成現在的局面。如今謝無量打頭,筵席上眾人也偷眼看著,一夕之間他成了眾矢之的。

王梵之眯了眯眼睛,一手拿著銀色的錫壺,一手拿著白玉杯,悠哉遊哉地從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走至謝無量面前。

“我做的事,對與不對,還輪不到謝二公子來置喙。怎麼,難道謝無痕已讓位於你了麼?”

言畢,他好整以暇地倒滿杯中酒,極風流的仰頭飲盡,不無戲謔道。

“謝二公子有這等閒心逸緻,不若多去顧看一下趙姨娘。我聽聞她眼盲耳聾的,一人可憐得緊。”

“你說呢?”

說完,王梵之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向立於人群中間的李意歡,含笑道。

“方才九殿下的問題問完了,那麼也該換梵之問你了。”

還不及她推託,他又自顧自地滿上一杯酒,醉眼迷濛的繼續說道:“殿下這般阻攔我的賭局,是為了什麼?讓梵之猜猜,該不會是看上了籠裡的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