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

我恐懼得想要大聲尖叫:“我不想再殺人了!!”

內心的人物在拼命地掙扎反抗:“救我!!!有沒有誰......誰來救救我!!!”心裡的那道聲音已經是在咆哮,我在無能地怒吼。

不斷冒出暴戾的念頭,在殘破的心中翻騰。我拍打著池面,水花四濺。

“我現在只想回到從前無憂的日子......”終於繃不住了,意識到某種長期已久形成的堅強盔甲,此刻全都退役融化於池內。我又從湯池邊站起,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又看向自己的軀體——看向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的赤裸,是如此的罪惡,如此的可悲,如此軟弱。

啊,我突然好想和爸媽吵架,好想他們能在這時候出來好好罵我幾句,把我罵醒!如果可以,我希望父母能夠復活,其他我誰也不殺,行麼?天......誰來告訴我,為什麼我要去救一些根本不認識的人啊,輪到認識的人時卻下不了手......

我走向外面更衣室凳子上隱約發亮的匕首,懷著絕望從褲兜裡將它掏了出來,盯著它看,還把它捧在心裡:“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你早點出現該多好......那我就能在我爸媽斷氣之前......這樣即使讓我去坐牢也無所謂啊。”從上臉頰順下幾滴眼淚,滴落到更衣室的地板上。

很快,心情平靜了下來,我意識到這把匕首就是我的鎮心丸!?——負面狀態消失之快,簡直是不可思議。快到我居然現在就能冷靜下來分析:我剛剛是某種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發作了麼。但發作的緣由是什麼呢,這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是水麼,是空氣麼,還是澡堂裡真的有鬼?我低頭看向這把發光的匕首......

有個想法從心裡萌生,但我不敢承認,因為實在過於可怕:我並不是PTSD發作,而是一直都處在PTSD的狀態裡,只是受匕首的近距離影響之下,才保得安然自在。

看,現在心中的不安、焦躁、羞怯已一掃而空,彷彿我現在又是一個開朗和頭腦清醒的人了。現在有種真正得到淨化的感覺,比進來澡堂之前,比昨天前天大前天之前跟它待在一塊的時候,還要冷靜,這是為什麼......難道我剛剛真的瘋了?

現在突然回想了一下,的確,試想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要是經歷了這些風風雨雨,真的會如此冷靜麼。我現在只是殺了三個人而已,離殺人如麻的殺手還是很有距離的,有它在的時候,我的確冷靜得過於異常了。但第一次殺那個搶劫犯的時候,怎麼又如此震撼呢,難道是我想錯了?還是這玩意是遞進式的,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細思極恐,又無法得到論證。

不對,再次糾正一下,我可不叫“殺手”,我這是救人,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復活的,對麼。但是,現在倒回去想,關於“這把匕首的確會令人死後重生”的想法,只不過是因為末日來襲這件事是真的,所以=憑空出現匕首也是真的。

這個思路,好像並沒有直接的科學依據,並不是無懈可擊。可現在冷靜下來的我還是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絡,這種聯絡不能憑藉科學予以解釋。如同它憑空出現的時刻,如同看完後便消失的規則介紹,如同這從未見過的鑲嵌材料......這一定是世外之物,這裡面一定有我不能理解的奧秘。

總之,在錯綜複雜之下,我選擇了相信,我應當一以貫之,除非真的能證實我現在做的是錯的。我明白自己現在乾的這事,要想能幹成的話,就必須有異於常人的決心。真希望這不是我一廂情願啊......乾脆我也可以不幹了,直接金盆洗手,開誠佈公?要是能有人跟我一起探討這些那就好了。一想到這,我感到了沮喪和無盡的孤獨與落寞。

意識到現在自己能做到慢條斯理地捋清今日的所見所聞,無比清醒,我趕緊趁熱打鐵,又從褲中又抓出手機。就這樣,左邊握著匕首,右手拿著手機一邊往浴池走去,一邊點開小姨媽的簡訊記錄。

4月27日10:26

“班主任給我發訊息了,家長會要我去嗎?”

4月29日21:26

“你沒回我,我就沒去。班主任把成績單發來了,怎麼退步了這麼多?我原本不想多說,但是注意了,要是這個排名持續下去,你可上不了醫學院。”

4月29日22:05

“劉一寧你怎麼回事,回句話啊!”

5月22日18:37

“最近外面比較亂,你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5月28日16:06

“你還住原來那嗎?前幾天我給你寄的快遞,有兩件,都收到了嗎?班主任說你不用上學了,要不要來跟小姨媽一起住?我這裡很安全,還可以做飯給你吃。”

5月28日17:50

“看到了嗎?小姨媽擔心你。”

5月28日1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