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驟然起了大風。風吹得窗戶瑟瑟抖動,一陣陣急緊的尖銳的呼嘯聲鑽進屋裡,讓人難以心安神定。

李老夫婦正在自己房中焦心六兒子的事,丫頭秋菊在外報說長房太太來請安了,請示老太爺、老太太的示下是否讓她進屋。蘇氏正心煩得緊,意思想讓她進來,看看她今夜的破例的不請而至所為何事。而老頭子不耐煩的揮手叫丫頭打發她走,說:

“她呀,比那二兒媳婦、五兒媳婦還積極,不用說,是又聽到了什麼口風,又是為自己謀什麼好計策而來。”

而蘇氏想讓大兒媳婦進來,說說話,緩緩心裡的壓抑,就對老頭子說:

“我們只管悶著焦心,也不是辦法。叫她進來,聽聽她說些什麼,興許對這件事的解決會有什麼好處,也不見得。”

任氏被傳進了房內,忙給公公婆婆行禮。老太太吩咐丫頭紅蓮端挪座位給大太太坐。任氏忙謙讓,朝紅蓮擺擺手,然後在最下首的一個朱漆紅錦墊的圓凳上坐下了,小心的道:

“這幾日爹孃看起來神色疲乏,想必有什麼憂心的事,兒媳憊懶也不知是何故。今兒來想問問,可有哪些能為爹孃分憂的!”

李老太爺子一聽,皺皺眉頭,不悅的面色威嚴的板著,毫不鬆動。只是老太太接話說:

“唉,難為你這孩子惦記,還不是給老六這孽障鬧的。這事牽頭多,家裡的妯娌中你最長,作為長嫂,你要帶頭做好樣子。家裡家外的,都切莫多說多言!”

“娘教訓的極是!兒媳當時時謹記,做好晚輩中的淑範!”

說話間,任氏用眼角餘光瞄了瞄公公,就見他板臉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目光空洞的盯著面前的粉彩花鳥福壽紋茶壺。婆媳又不鹹不淡的扯了幾句閒話,任氏道了晚安出來。待她走了,老太爺忍不住動氣道:

“這大兒媳婦,若是混世於官場,必是平步青雲之輩。她定是聽說老六沒了去向,怕我們退了梅家的親!才跑過來提醒我們的!”

蘇老老太太忙勸老頭子道:

“罷了,她那皮肉下臥虎藏龍的心計脾性,誰還能改改?除非是天換了……”

“哼,天若換了,那也不會有她什麼益處!”

就在任氏回房而李老夫婦愁眉相對時,二房夫婦卻在屋裡打了起來。恰好老三李慎卿路過二房門前,聽裡頭的動靜不對,就跑進來,只見:三個孩子——李民拯、李民哲、李民綱,站在一邊直抹眼淚,怵怯怯的瞅著父母在那裡大動干戈。丫頭僕人驚慌失措的圍在四周,不知該勸誰、該拉誰……

李慎卿忙上前拉住二哥,吩咐丫頭婆子們上心伺候太太和小少爺們。然後把二哥李賡卿拉出門來,然後苦笑道:

“二哥,六弟這事讓全家提心吊膽的,就夠亂了。你們還居然有心思在這裡……這不是給家裡煩上加憂嗎?家裡這麼多嘴,一會兒傳到爹媽屋裡去,不是讓他們更焦心、更是罵我們不孝了嗎?”

“咳,我知道,誰願意跟她扯!我不過罵了老六幾句,你說她急什麼眼,亂七八糟的瞎嚷嚷起來。我不計較,她還沒完了。這些女人一天長長短短的絮絮不休,就是欠教訓!”

“她說什麼,由她說去,總有說完了的時候,那不就完了嗎?反正她們一天到晚閒在家裡,不說些閒話還幹什麼?連大門也出不得,再連話也不讓她們說。那也太不公道了!”

李賡卿聽了,詫異道:

“我還當你是勸我的,原來是給天下女人鳴不平的!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頭的?你就管好你自己的夫人就行了!”

慎卿一聽這話,有些不高興。他知道家裡人都對自己的那位從不管束嘴巴和行為的媳婦頗有說辭,但也不想跟二哥計較,在這個時侯。

兩人正把話說得有些僵,不經意中有人突然闖撞過來。由於兩人的神經都挺專注剛才的事,不由得驚了一下。弟兄二人一看,原來是妹妹——李丹姊。

藉著妹妹旁邊婆子提著的燈籠散發出來的燈光,李賡卿一眼瞅到妹妹臉上的一道血痕,再看她淺粉紅色絲線緊扎的髮辮被凌亂的甩到了肩前,頭頂上簪插嵌紅寶石的金釵也有點兒歪斜了,驚問道:

“你是不是又和七弟打起來了?”

“是啊!”李丹姊一仰頭,毫不避諱的爽朗答道。

“你們呢?幹什麼去了?七老爺和小姐打成這樣,你們是怎麼伺候的?都瞎了嗎?”李賡卿惱怒的罵妹妹身後的兩名丫頭——珍兒、鳳兒和一位提燈籠的婆子——李媽。

李慎卿也看見妹妹臉上的劃痕,就埋怨妹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