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生女的困惑(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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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用盡了心思,還是沒有找到男長輩們的臨時墓地,看見長子也回城裡去了,李民源的急切願望又鬆懈下來。他要好好想想去哪裡找才能找到他們。孩子們都大了,各有承擔,他也不用一天到晚的在田地裡刨挖才能餬口,就在村子附近的墓碑廠找了個打磨石碑的活幹,一天十塊錢。其實他磨石碑還有個私心,想學會後,將來把李家長輩們的墓遷回祖墳了,親自為每人打磨一塊石碑。聽祖母、母親等人說他們生前何其體面,而今回來了,也不能讓他們寒酸。這件事,如果自己完不成,那就讓兒子、孫子去做。
一想到孫子,李民源對兒媳婦的態度也陡然間轉變。在想起曹廣文這位嫁入李家的人終於要盡一個女人對夫家的生兒育女的義務時,他不僅轉變了態度,也轉變了做法。他收起冷冷的面孔,開始關心兒媳婦,見了就和顏悅色的囑咐她要如何注意當相夫教子的賢妻,要怎樣輔助丈夫,要怎樣教育小孩,要怎樣做好家裡的二把手……
這時曹廣文才注意到自己的老公公:面色蒼蒼,一臉沉鬱,雖然歲月的痕跡陷得很深,可還是看得見昔日俊朗的形容。也難怪他們家的孩子個個長得朗若星月。她對公公還是從前般的客套,並不領會他的轉變和他的用心,對於二把手這個地位她更是嗤之以鼻。當面不說什麼,暗地裡她毫不避諱對李維軍說:
“我們至少也該是平起平坐,何來什麼二把手?”
“……”李維軍不說話,他知道,如果不“至少”,她在家是在他之上的,自己還說什麼呢?
長子的孩子快要出生時,李民源親自到城裡動員兒子和兒媳婦回李家莊子生孩子。告訴他們:
“要出生的孩子是李家後人,是李家興盛的希望,一定要回去,告慰祖宗,才能得到祖宗的保佑。”
公公的話再次讓曹廣文不屑一顧,她聽完後揚揚眉,轉身悄聲對丈夫說:
“祖宗都還不知道在哪裡,還不知道誰保佑誰呢!”
曹廣文的話把李維軍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民源的心意遠不止於此,他看不到李家男人的墓找到的希望,也看不到兒子們會找到的希望,所以他把希望寄託在了即將出生的孫子身上。覃紅星時常有些嘲弄般的口吻說:
“孫子?是男是女都不用你管,因為你管的是李家規。這曹家人生出來的孩子,可是家規之外的人。人家自然也不用管李家的事。”
“兒子生的孩子,就是李家人!李家的人不管自家的事,管誰家的事?”
“就做夢吧!”
李民源一開始很忌諱妻子的嘲弄,他嗔怒得毫不容忍。時間長了,李民源不再反應過激,對妻子的話,則是裝作聽不見,自己時常咕咕囔囔,給未來的孫子設計種種興旺繼承李家的設想。孩子們大了,覃紅星不僅無所畏懼了,還有了依仗,再也不強忍丈夫的自以為是。
這類在兒女們看來父母之間永遠沒有輸贏的雞毛蒜皮的爭吵,他們也已經習以為常,戰事開始,就敬而遠之,不攙和他們誰是誰非。
面對李民源對兒媳婦提出回農村生孩子的要求,不等李維軍表態,曹家一家知道後就先明確表示:堅決不能去農村生孩子,那條件,是人呆的嗎?不要說生孩子,連正常生活都沒法讓人愉快。尤其是兒媳婦曹廣文聽了公公的一再要求,用鼻子哼笑了兩聲,就再也不說話了,連看都不多看老公公一眼,不要說順從公公的意願了。
李維軍站在他們之間,覺得很是壓抑。他感到被打上鄉巴佬的烙印而無法擺脫的苦惱,尤其是在同時面對李家和曹家兩家人時,他就覺得那個低廉的標籤像無以逃脫的枷鎖沉重的掛在自己的身上。他無法擺脫心理這份灰色的沉重,就把情緒發洩在工作中。隨著職位的晉升,他日漸成為瘋狂、冷酷的領導,辦事得力、頗討上級領導歡心的下屬,讓下屬退避三舍的上司。
兒媳婦不回來生孩子,如何告慰祖宗?讓李民源很是沉鬱的內心更加沉鬱。他一天到晚除了做做農活、磨磨石碑,就是繼續找長輩們的墓地,這就像是對李家先人的一種追念,一種儀式。這再難也要兌現的諾言,讓他忍氣吞聲奮鬥一輩子的目標,是不是今生都沒有機會實現?是不是無法向母親、向祖母、向李家給予他期望的諸位伯母們交代了?每當午夜他想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找不到昔日母親等人給予的溫暖所在,就淚流滿面,五味雜陳的淚眼中分不清是愧疚、懊惱還是無助的無盡的委屈……
然而更加讓李民源無法接受的是長兒媳婦生下來的竟然是個女孩。他聽到生的是女孩時頓時暈倒了,醒來後一直都不吃飯,跟誰也不講一句話。覃紅星帶著兒女,輪流勸慰,過了幾天,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要讓老二和老三儘快結婚。”
母親叮囑老二老三趕快答應。老二悶不吭聲,老三輕鬆的連連答應父親,李民源才總算吃飯了。
覃紅星見丈夫如此,心裡無限酸楚,不知道為的是誰,也許是為自己,也許是為李家……
按照政策,老大隻能生一個孩子,否則就會丟飯碗,儘管他的背後是縣長,可是縣長上頭的管他的領導一大推,且縣長不會為李家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而置自己的烏紗帽於風吹雨打中,而且他也不認為生了女孩就是無後,就是不孝。所以李維軍委婉的說出要求大舅哥給他幫忙讓他們再生個男孩時,曹廣武毫不思索的就拒絕了,而且警告李維軍:
“就算政策允許,我妹妹給你生一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了。你和你的家人,就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