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日出風舞,日落風息。

不覺過了上午時光,吃過午飯,梅爵正在睡午覺,就見老太太拿來一枚翡翠李子很是鄭重的交給她,她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她想告訴老人家自己當年認錯了人,想向她認錯,正猶豫該怎麼說時,就聽有人喊道:

“太好了,醒了!醒了——”

梅爵抬起頭,發現自己正靠在床榻上,並沒看見老太太,更沒有什麼翡翠李子,卻聽見屋外有人高興的說話聲,儘管在外頭的人儘量壓低聲音,可還是聽得很清晰。

“你們在外頭說什麼高興的事情呢?”梅爵睡眼惺忪的對著外頭詢問道。

冬子聽見屋裡的聲音,知道梅爵醒了,就跑了進來,扶著梅爵的臂膀說:

“小姐,任少爺,他醒過來了!老太太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真的?”梅爵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由於太猛了,頭暈暈的,眼前直髮黑。

冬子忙近前來扶她躺下,然後埋怨道:

“你看看你,高興也不能這樣呀!老太太看見了,還了得?不把我罵死才怪呢!”

“呵呵……”梅爵沒有躺下,而是站了起來。她穩了穩腳底,想去花園看看任凌峰,思索一番後又覺得唐突,就作罷坐下了。

往日梅爵吃飯都被安排在自己屋裡開單獨的小灶。今天的晚飯李家人是聚在一起吃的,且把任家人還有段玫也都邀請過來了。由於高興,被請的人也都爽快而來。大家如過節般喜氣洋洋的共聚一桌。

飯桌前,段玫尤其高興,還提出要喝酒。他說著就招呼李家婢女們把酒杯擺上,把自己帶過來的酒提上桌子,開啟酒瓶蓋,親自給每個人斟酒。走到任少原旁邊,他給她斟滿酒,看見她低首含胸,有點拘謹的樣子柔聲向他表示道謝。

段玫的酒斟完了,眾人都望著老太太,等她這位東道主的示下。趁這時,一直低頭的任少原環顧了眾人一眼:李家的女主人頭上一律都挽著簡單的髮髻;老太太身著灰色衣衫,其餘人也都或藍或白為底色的素服;挺著大肚子的人大概就是這些天一直聽人竊竊私語的六太太,看面色較其他女人少了點兒脂粉柔靜之氣,多了幾分陽剛般的英氣;段司令消瘦的長臉上貫通著眉心鼻,臉色黑黝黝的,脖子卻不黑,看來經常在外經受風吹日曬,一舉一動都顯得英武、沉穩。她目光觸到段玫時,發現對方竟然也正在看自己,連忙低下了頭……

段玫高興的一杯又一杯的敬任家老父。酒多,則話多。任老父自述道:

“家中還算殷實,只是戰亂不止,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現在什麼也不敢指望,只盼著這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然後挑個好日子,讓他們完婚!”

這最後一句話,把眾人說明白了。原來這任少原是任凌峰的未婚妻。大家聽了都很高興的向任氏老夫婦表示祝賀。眾人中梅爵心裡有些驚擾,她自覺不自覺的看了表哥段玫一眼:不知是燈光的原因,還是自己看錯了,表哥表情是那麼的扭曲,很難過的樣子,不像是喝了酒,而像是喝了苦瓜汁……

任凌峰日漸好轉,在他父母和任少原的悉心照料下。但是任凌峰卻很不耐煩他們的照看,尤其是在父母和任少原都在時,他就忍不住發脾氣,讓他們不要在這裡添亂,動則就嚷嚷著趕他們走。有一次他把母親和未婚妻都為難哭了。任凌峰看看她們傷心不已的樣子,這才不說話了,但是依然沒有好臉色。母親被逼得暗暗的發狠罵他是“小冤家”。任少原也很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任凌峰受傷難受的緣故,還是她們做的什麼地方讓他不滿意。

每次發完脾氣後,任凌峰也後悔,覺得自己態度太差,自覺應儘量收斂,可還是面對她們時還是忍不住發脾氣。以至於別人看著他這樣對待遠道而來只為照顧他的親人也不忍心。

中午時,暖風裹著清香的氣息飄到窗前,任凌峰嗅著沁入脾肺的馨香,知道桂花又開放了,悄悄的,又一個秋季到來了。

任少原吃了午飯,給凌峰換洗衣服時,碰到了他的傷口,結果他就脾氣大發,以至於聽見的人都跑過來勸阻。

段玫恰好也往這裡走,遠遠的就聽見屋裡任凌峰的嚷嚷聲:

“趕緊走!你們都走——”

段玫進來就把大家都支走了,然後怒氣衝衝對著任凌峰斥責道:

“有什麼就說什麼,你一天到晚的吼什麼?他們三人誰欠你的了?誰少你的了?你一天到晚跟只刺蝟似的!我看你不是身病了,是心病了吧?讓他們難過,你很舒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