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房的賈氏遲遲未出來,一出來,又是陰陽,又是怪氣。在花園湖邊的景氏聽到她的聲音,連忙加快腳步往前走,去了花園幽僻的地方。

跟在景氏身後的丫頭巧兒小聲跟景氏道:

“五太太又出來找尋稱讚她華服美飾的人了!”

“不要說別人的是非!我們在屋裡悶了一天了,就為了躲是非,現在出來散散心,不是尋是非來了!”

“是!”巧兒道。

只有韓氏還在新房就近,她領著女兒正往回裡去,見賈氏迎過來,笑著同五兄弟媳婦打招呼;其他人早已回各房去了……

但是老太爺、老太太知道兒媳們最是多事,早已吩咐李富、李貴守在新房門外,並放狠話說:誰也不許放進去,誰要進去,就打斷誰的腿!

妯娌們雖然對土匪嫁進家門各懷心意,但是土匪真的就要進家門了,她們還是很難以接受,覺得李家能容得土匪進家門,而且進來是當太太,真是侮辱門第,而更難以理解的是一向重門庭的老爺子老太太還默許了,也許真的是時代不行了,完結了?李家、梅家多麼顯赫、多麼講究的門第,就這樣敗給土匪了?不知道土匪嫁進來會怎樣折騰,她們各自惶惑,更加為這個身心依附的家族擔心,更加為自己的明天如何能依然衣食無憂而隱隱憂慮,當然擔憂放在心裡,卻不敢表現出來。

天色就要黑下來時,銘卿從店鋪回來,一進門撞到一人,待他站穩,看見竟然是五哥,就道:

“五哥,急匆匆的,又出了什麼事?”

“正要去找你,剛聽你五嫂的丫頭說爹派人去報官了。如果官府插手,我們該怎麼辦?”

“你急什麼,報官肯定是白天報的。到現在還沒動靜,可見官府也無心或者無瑕顧及。段玫他們越來越近了,官府也安穩不了。只是爹怎麼會突然想起去報官?”

“想必是大哥或者二哥的主意。只但願別出什麼掌控不了的亂子。”

二人小聲說著,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清晨,陰冷瀰漫,烏雲漫天瀰漫,滾滾西行,以往這樣的天氣就會下雪。人們都很不情願在這樣的陰冷天氣裡走出屋門,尤其是女人,他們剛剛換穿了幾天輕鬆的春裝,又不得不再拾起沉重的冬裝緊緊裹嚴。看來真是不吃端午粽子,還不能收起棉衣。倒春寒說來就突然襲來了。

大約剛到辰時,門外樂聲由遠而近,而後到了門口,李升皺著眉頭急匆匆的來上房報:

“老太爺,老太太,門外來了一隊送親隊伍!”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的是土匪們動作為什麼這麼快,就連娶親這樣的大事,也不講究點兒黃道吉日什麼的,竟然說來就來了……

聽到送親隊伍來了,老天爺和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真的要把土匪迎進門嗎?無論如何,事到臨頭想想,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可是能怎麼辦呢?

李升知道門外的人得罪不起,可門裡的人又不發話,他只好乾著急的彎腰等在那裡。

就在這時,瑞卿進來了,進來就勸爹孃:

“爹,娘,這事兒僵不得,他們可是刀槍具備,而我們一家老小能有有多強的抵抗力。他們是蠻不講理的土匪,惹不得。還是先把人接進來再說吧。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不讓人進門來,又能怎麼樣呢?讓她進來,辱了門庭,總勝過面對無眼的刀槍吧,你們說是不是……”

勸完爹孃,瑞卿又跑來找銘卿。走進銘卿原來住的屋子裡,看見他頹廢的躺在粉色的錦緞被子上發呆,不肯出來接新人,任瑞卿再怎樣巧舌如簧也沒用……

此時此刻,銘卿想的不是李家門第榮辱,不是梅爵境地,而是遠逝的白貞。他盯著淡淡的粉紅色的帳頂,心神恍恍,感覺故人音容歷歷,就在眼前,內心不勝憂煩鬱悶。

勸說間,瑞卿看見銘卿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紙,紙上寫了幾句詞:

暮雲如墨,

舒捲間,

問君何去,

歲月冉冉,

春秋又度幾重,

望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