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這兒等著!”

看見報告的人進去了,鄧四兒忙笑臉解釋:

“六老爺,您老別見怪,別見怪,這是規矩,稍微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可以進去了!”

“沒什麼,走了一路,我們正好在這兒歇歇腳。”銘卿說著,就登上門的側邊大石頭上坐下,往寨裡觀看:山寨坐落的山頂上,房屋很簡易,木頭的支架裸露在外頭,泥巴馬馬虎虎的糊著,屋頂上覆蓋著茅草。看樣子也沒來多久,幾乎所有的房子前面都有人把守,還頗有警戒意識……他正想試探問問鄧四兒這些房子裡頭的究竟。就在這時,正面的房屋門大開,一隊持槍的土匪跑出來,分別站立門口兩側,這裡剛站好,就見屋裡走出一個人,身穿竹布大褂,看不清臉面,在門口嘟嘟吹了兩聲哨子,除了兩名在門口站崗的人,其餘人聽到哨聲都跑到那人面前集合去了,接著是講話,山裡風大,聽不清。但沒幾句話後,集合的隊伍就分左右兩列,跑到寨門裡側,站立。站畢,土匪頭目從隊伍另一頭走到門口。銘卿這才看清他的面孔:清瘦而又帶些斯文,表情實在冷峻,如果他能露出點兒笑容,也許誰都不會認為他是位佔山的土匪。銘卿覺得這人裝腔作勢的蠻橫,但未必是個不可“馴化”的主兒。

土匪頭目站在門口正中央,揹著雙手,打量來的幾個人:兩名拎著東西的必是李家的僕人,前面這位面貌清秀、頗有書生氣而又不失陽剛氣派的人想來就是妹妹要找的人,想不到妹妹如此神算,鐵定要找這個人,竟然果真是一表人才。這人與妹妹氣度倒是很相似。看來自己要報答她的恩,就應當儘自己所能促成這姻緣才是了。

山寨門內站列的土匪雖然站成列隊,隊伍還算整齊,人卻個個伸長脖子打量銘卿:呵,他媽的,大戶人家的人,就是他媽不一樣,瞧瞧,真夠氣派,一身咖啡色綢緞衣裳,圍著一條雪白的圍巾,腳上登著皮鞋,穿的真叫光鮮閃亮,走哪兒,還有僕人伺候,難怪當家的乾妹妹會惦記。我們要是生在這樣的人家,會比這廝更會吃穿……

土匪的頭目打量完銘卿,然後抱拳道:

“李兄——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吧?”

“哪裡!大當家的……”

“向李兄弟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姓宋,名仁生。我們山上受傷的弟兄承蒙李兄照看,屢次負傷受創,無不是虧得李兄藥鋪慷慨相助。他們回來屢次提李兄名諱,只是不曾相見。我今天請你來,就是想替弟兄們當面謝謝李兄的濟世救人之恩!”

“大當家的原來就是宋兄,幸會,幸會!宋兄如此盛情實在不敢當,懸壺濟世,不問貧富,原本就是杏林應有的風範,不足掛齒!應該的,應該的……”

“既是來了,就是貴客,李兄弟,快快裡面請!”

說著,就把門口讓了出來,請銘卿進去。銘卿知道,戲剛剛開始,不進去,也不行,就坦然客氣的往裡走。

李安和李誠緊跟在李銘卿身後,硬怵著頭皮往裡走,心裡甚是畏怯,手腳止不住哆嗦……他們誰都不想來的,但是銘卿在哪裡,他們就得在哪裡,哪裡由得他們自作主張。

正屋的門大開著,宋仁生引著銘卿主僕進來,正當面擺著一張大桌子,桌面蒙著塊藍布子,上面擺滿了碗盤,進進出出的有人繼續在往上擺,大大小小的碗盤盛裝著什麼雞鴨魚肉,似乎做得很講究,可終究看來有些拙劣,比起家裡的廚子做得差得遠了。桌邊擺著醬色海碗和幾壇酒。桌邊的凳子各式各樣的都有,大小、款式、顏色、新舊均各異。正對著酒桌的正裡面,有一張椅子,上面鋪著一張破狗皮,那大概就是大當家的正座。

分賓主落座。李安和李誠不敢坐下,緊貼銘卿站著。席間,銘卿發現,這位宋仁生,不僅談吐頗有學識,而且骨子裡很重義氣,但不知為什麼,卻總給人殺氣騰騰的感覺。宋仁生並沒提他那讓鄧四兒念念叨叨的乾妹妹,席間只對銘卿的為人讚賞不已,對他給予的救死扶傷的義舉一再表示感謝。並提出有什麼需要他出力的,山上的弟兄們在所不辭。銘卿也爽快答應並道謝。

銘卿不敢多飲酒,宋仁生也不勉強,而他自己也很矜持,只是招呼弟兄們多喝。雖然李安和李誠也被招呼喝酒,但是他們一口也不敢喝,相互使眼色,裝裝樣子。他們怕一口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門外暮色沉沉,天色不早,銘卿見宋仁生沒什麼別的表示和說辭,且酒足飯飽,要告辭。

見客人要走,宋仁生也不為難,就爽快的讓鄧四兒帶了幾個人點了火把送銘卿他們主僕三人下山。順利離開了山寨,銘卿鬆了口氣,李安和李誠也把心安放回原處。

鄧四兒喝得有些醉了,路上不住的嘀咕:

“怎麼大當家的怎麼不讓她妹妹出來,讓大夥見見……讓你見見。他乾妹妹,唉,李老爺,你白來了,看來大當家的是不打算招你做乾妹夫了……大當家的,怎麼說話不算數,讓你白跑一趟了……”

銘卿一句也沒聽見鄧四兒的咕囔,滿腦子都是怎麼對付這夥土匪的策略糾結。快到城裡了,他忽而問鄧四兒:

“四兄弟,山上的弟兄確切的人數有多少?你看大當家的對我這樣好,我總該有所回報,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為弟兄們做的東西,我要給山上兄弟每人備一份。”

“咳,你可真是個大好人!不算女的,有八百零六人。我跟你說,其實你也不用每人都給。大都是些混球,你……你只管我給這樣的就行了,其他人的麼……”

“嗯嗯,好,我知道了。你們就送到這裡吧,我們離城不遠了,多謝幾位兄弟了。今天太晚,否則當請幾位到府中歇息一下再回走。”他怕鄧四兒藉著酒當著自己的面亂說,給鄧四兒,也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搶過話,客套了一下,徑直走了。

鄧四兒之外的幾個土匪看他走遠了,就罵:

“也不給爺幾個賞錢,害的爺白走了一晚上的路。奶奶的……”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