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裡,少年正快樂地搖搖晃晃的身體忽地一僵,毫無預兆地倒下,然後便是一片徹底的黑暗。

那傢伙倒是每一次都逃得很快。

“……不太對。”埃德說,“如果他的僵硬是因為意識脫離了身體……那具軀體為什麼沒有留下?”

“是不對。”簡森點頭,指著光屏邊緣起伏的線條:“這個人腦子裡最後留下的情緒……十分平靜。就像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或者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瞬間死透了。”

“所以,”伊斯猜測,“塔琺覺得這具身體還不錯所以帶走了它,還是……黑翳帶走了塔琺?”

大概是純粹的意識不太容易被“帶走”,所以黑翳將塔琺困在了那具軀體裡,一起弄走,然後同時順手徹底抹消了阿米斯特。

又或者,阿米斯特其實也被他帶走了?

聽到“黑翳”這兩個字,簡森不自覺地多看了埃德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很有可能。”

真是這樣倒也不錯,至少他們的目標就變成了一個。

但這終究也只是“可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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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收集了所有的資訊之後,回程的路上,伊斯也沒有放過埃德。

被他堵在貨艙的埃德無可奈何,只好繼續面對他的質問。

“簡森之前告訴我,是他發現了塔琺的力量與錨石有關,你們才開始關注那個傢伙。”伊斯皺眉——他記憶力很好的!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結論,但他得弄清楚一些先後的順序……才能確定埃德到底隱瞞了他多少。

“對簡森來說的確是這樣。”埃德有點頭痛地解釋,“監視納登人是他的長期任務,發現塔琺偽裝提亞納誘騙納登人的時候他就上報過,並且建議‘繼續觀察’。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可以弄明白納登人到底有沒有掌握錨石之力。”

塔琺的目的很容易猜到。如果為納登人著想,想辦法提醒他們提高警惕並不難……但納登人的命運,並不是簡森的“任務”。

法師多半是對長期的監視失去了耐心,想要儘快解決問題。即使因此將納登人置於危險之中,他也完全不以為意。當然,如果能在緊急關頭順手撈納登人一把,他大概也不介意費點力氣……簡森·李就是這樣的人。

納登人失蹤時候簡森捕捉到了錨石的痕跡,但當時他其實覺得那更有可能是納登人自己做到的……他得意洋洋地上報了訊息。而那時,時間的開始與終結之地,正陷入一場小小的混亂。

他們發現了黑翳的逃離……在他們察覺錨石的力量莫名地快速消退的時候。但他們並無法確定黑翳確切的逃離時間,畢竟保持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體的“活力”,對他而言也並非難事。如果黑翳的意識能夠無聲無息地突破囚禁他的種種禁制,在他逃離之前,他已經能做很多事……

這樣一想,連“被抓”,都有可能是他自己設計的。

當情況穩定下來,埃德得知了訊息,第一時間懷疑他所追查那一連串像是實驗的時空縫隙,可能與黑翳有關。

不大可能是黑翳自己留下的……那種隨心所欲的方式不太像是他的風格。而將這件事與簡森上報的訊息聯絡起來,就很容易得出結論——塔琺。

“在此之前,因為知道了塔琺與黑翳的關係,我們曾經試圖以此為誘餌抓住黑翳,但黑翳對塔琺似乎完全沒有興趣……就像是,那只是一場失敗的實驗的產物,已經被他徹底拋開。”埃德說。

那時塔琺的力量與“時間”毫無關係,而且開始沉迷星網,很是消停了一陣兒。他們並沒有多餘的人手一直盯著他,索性就沒再管他。

在黑翳被抓之後,就更沒人管了。

即使是在他假冒提亞納聯絡蠱惑納登人之後,簡森的主要目標也依然是納登人,而不是他。

過來之前埃德就已經將自己猜測告知了同伴。簡森在其他人更有道理的時候並不固執……但他也自然而然地將“是塔琺操縱了時間之力”當成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伊斯。

畢竟他的報告裡,也順帶提到了這種可能嘛!

伊斯對於法師的“自然而然”很有些無語,但現在他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所以塔琺的行為可能受到黑翳的指使……或影響。”他說。

塔琺不是會乖乖服從命令的性格,更有可能是黑翳利用了他。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想不出這其中有什麼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他直視著他的朋友,怒火消退之後的平靜有種難言的疲憊:“如果是因為黑翳的存在太過特殊……可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黑翳與塔琺有關,我會更加小心……我會更清楚該做什麼。是因為你一早就打算以自己為誘餌,擔心我會阻止,還是因為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讓黑翳和塔琺察覺的風險?……告訴我,我會相信。”

他也會盡力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