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他沒法兒不生氣,但一味的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試著探出自己的意識。他曾在提亞納構築的空間裡找到那一點細微的裂縫,在這裡也未必不能……他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細心。

他漸漸沉浸其中,意識如無數絲線般緩緩鋪開。

多次撕裂空間,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件危險的事,最好的方式是留一扇“門”……而即使門關上,也總會留下些痕跡。

當空間再次波動起來,無數絲線化為利箭,直射而出。

“……哎呀!”

過於誇張的叫聲並非只響起在他的意識之中。

伊斯猛地睜開眼睛。

他氣勢洶洶的攻擊其實並不致命——他得考慮到從裂縫裡鑽出來的是泰瑞他們的可能性……所以眼前這個一身灰袍的傢伙其實毫髮無傷,卻捂著胸口做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實在是相當欠打。

“……怎麼是你。”伊斯壓抑的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是我有什麼不好?”灰袍的男人有點委屈,“有我在你們可省事兒啦!”

伊斯回以一聲冷笑。

娜娜好奇地抬頭看著這個像幽魂般漂在半空的陌生男人,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垂落的寬袖裡。

那裡半隱半現地露出一點過於鮮豔的黃色。

“……小鴨子。”

小女孩兒伸手指過去,抬起充滿期待的雙眼。

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得到了歡迎的法師像一團灰霧般輕飄飄地落地,很是猶豫了一會兒,才有點肉痛地摘下手腕上一隻毛茸茸、活靈活現、表情跟他自己一樣欠揍的小鴨子,笑眯眯地放到娜娜張開的掌心。

“你好呀!”他說,“我叫簡森·李,是……是你埃德叔叔的朋友哦。”

娜娜眼睛一亮,興奮地猛拽伊斯的衣服:“埃德叔叔!”

伊斯握住她的手,不耐煩地開口:“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他可沒空在這裡跟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不靠譜的傢伙閒聊。

“當然是……工作。”簡森·李稍稍挺直了肩背,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

“你們已經察覺到了這裡的時間異常?”伊斯皺眉,“什麼時候?”

“……不是這樣。”簡森解釋,“你知道,虛無之海這麼大,並不是每一處的異常我們都能直接感知到,有時候,我們也會從其他渠道……比如星網之中搜集訊息,判斷哪裡可能有危險。但我們確實一直關注著這裡,畢竟納登人……有些特別。”

他們的祖先曾經將自己的意識與錨石連線,雖然最終控制失敗,但誰也不能確定那些孤注一擲的納登人到底從錨石裡得到了什麼,而納登人的意識又是可以互相連線的……

幾十年的時間裡,這裡的納登人其實一直處於各種監視之下。簡森甚至知道納登人之中一位被稱為大師的老婦人,曾與提亞納有過聯絡。

但她們之間的聯絡反而證明了這個星球上的納登人事實上對錨石几乎一無所知,而他們之後的研究,在簡森看來也乏善可陳。

因為人手不足,又因為黑翳突然有不少動作,他們有一段時間對納登人放鬆了警惕。卻沒料到就在這段時間裡,情況有了如今這樣難以預料的變化。

“所以你們也知道塔琺的存在?”伊斯問道。

簡森點頭:“一個被封禁的‘神’……安克蘭說那不過是個偽神,之前也沒鬧出過什麼大的亂子……至少與‘時間’無關,並不在我們的工作範疇之內。”

他們的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而整個虛無之海,一個星球或文明的毀滅都是尋常,並不值得他們關注。

而他現在之所以出現,也不是因為塔琺想要吞噬納登人強大的精神力,而是因為,他不知從哪裡學會了切割“時間”的辦法。

而他留下痕跡裡,有錨石的影子。

“這就很危險了。”簡森說。

“……所以你一直都在?”伊斯語氣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