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著後退。列烏斯那一劍似乎封住了他天賦的魔法之力,而他肩頭的傷口也讓他的動作失去了靈敏……雖然很可能真的連這麼一頭野獸都打不過,他也沒打算掉頭就逃。

他觀察著周圍,一邊尋找著有利的地勢,一邊拔出了他的單刃劍。

但戰鬥眨眼間就已經結束。

一道風刃從他身後劃過,輕而易舉地割開了野獸的脖子,腥臭的血液差點噴到伊斯的腳上。

他並沒有收回劍。

回身看過去,黑翳的影子在異星的風沙裡飄著,像荒地上的一抹孤魂。流過夜空的光在他的獨眼裡印出一個小小的光點,快要熄滅的蠟燭般奄奄地搖動。

想要冷硬起來的心,不爭氣地又軟了下去。

野獸的屍體漂浮起來,隨著默默轉身的黑翳一起漂向洞穴。伊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收了劍,慢慢跟上。

不管對方到底是為什麼救他,重要的是,他現在需要養傷——他可一點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

再一次回到洞穴,沒人再開口。他們沉默地合作,一個人切,一個人邊烤邊吃,吃飽就睡,完全不擔心另一個人會趁機對他怎樣,或悄悄地消失無蹤,讓他再追上不知多久。

……反正,擔心了也沒什麼用。他才懶得在無用的事情上花費力氣。

然而他醒過來好幾次,每一次都能看見坐在火堆邊的黑袍法師——他好像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伊斯扔過去一塊碎石,想要確定那是個活人,而不是留在那裡欺騙他的幻影。

石頭停留在半空,失去方向的甲蟲般左右晃了晃,才啪一聲掉到地面。

不知道為什麼,伊斯忍不住就笑了一聲。

不是諷刺,也不是別的什麼,就是……很單純地,突然有那麼一點點高興。

尤其是在看見黑翳臉上真切的茫然時。

他憋著笑扭過臉,再一次睡了過去。

可他的傷口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好轉,反而隱隱開始腐爛發臭。

看著自己爛掉的感覺實在糟糕之極。伊斯試圖用劍削掉那一層開始腐爛的血肉,卻被黑翳所阻止。

“沒有用的。”他說,“那力量已經侵蝕了你的身體,如果你不是一條龍……還擁有永恆之火,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灘爛肉。”

伊斯噁心地皺起了眉——這還真是列烏斯能使出來的招數!

他瞪著自己的傷口,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對抗這種帶來衰敗與腐朽的力量。黑翳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可以……離開這裡的。”

伊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沒想過嗎?”

即使會失去一個機會,他也沒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如果可以離開,他當然會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養傷。即使不去找安克蘭幫忙,他也可以回到自己的時間線,如果阿爾茜給的治療藥水有那麼一點效果,那牧師們應該也有辦法治好他的傷口……

可他沒法離開了。

是他不夠小心。在與列烏斯戰鬥的時候,那枚能開啟時空通道的戒指被黑火所破壞,而列烏斯砍下的這一劍,又封住了他的魔法之力。他甚至都沒法進入“花園”,也無法開啟通往遠志谷的傳送陣。在生命力被緩緩吞噬的現在,連這個星球惡劣的天氣他都漸漸無法承受,弱弱地開始發燒。

他倒是還能聯絡上安克蘭……但如果還有其他辦法,他可不想讓那個傢伙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以及,如果黑翳還沒有離開,他也不想離開。

說不定……他還有那麼一點點機會?

“……我已經失去了治療之力。”黑翳看著他,似乎想要確認什麼,“我救不了你。”

“我知道啊。”伊斯不耐煩地翻了更大的一個白眼。

即使這傢伙明明白白地承認了他想讓他死在列烏斯手裡,他依然莫名地篤定,如果能救他,他不會不救。

哪怕他真想讓他死,也絕不會就這樣看著他緩慢地死去——這種變態的興趣,埃德就算再瘋也不會有。

他的想法就這麼簡單,但他不知道黑翳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什麼,那隻暗沉沉的藍眼睛裡,彷彿有一點微弱的光亮了起來。

“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