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半響,鄭朝熙這才故作慌亂的起身,跪倒在拓跋明面前,諾諾說道。

“陛下,微臣才疏學淺,唯恐有負…”

“哎!這種時候了,還陛下陛下的,莫非,你就真的不肯原諒舅舅。剛剛也與你說過了,當年的事,朕也是沒有辦法啊!若是霜哥還在,又豈會有今時今日這番局面。”

說到此處,拓跋明的語調顯得淒涼許多,眼角再次溼潤泛紅。

人家皇帝都演到這個程度了,鄭朝熙也不能太不識時務不是,見狀趕忙朝前挪了兩下,兩手駐地,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動情的喊道。

“甥兒朝熙,拜見舅舅!”

鄭朝熙本想讓自己的語調再顫抖一些,最好還能擠出幾滴眼淚,但奈何不是專業演員出身,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拓跋明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撫在鄭朝熙的頭頂,輕輕撫摸著,語氣哽咽。

“好孩子!好孩子!哈哈哈!相信你母親看到這一幕,也會感到欣慰吧!”

說罷!二人的目光同時朝床榻上的那攤乾涸的血跡望了過去。

甥舅二人時而動情,時而嚴肅的談了片刻,鄭朝熙走出了小樓。

走出小樓時,鄭朝熙加裝不經意的朝一扇屏風後瞧去,而後便走了出去。

帶鄭朝熙走後,一個年輕挺拔的身影從屏風後轉出,走到拓跋明的身側稍後的位置站定。

二人透過花窗縫隙注視著鄭朝熙遠去的身影。

“小東西!在朕面前演戲,火候差著你老爹可是不止十萬八千里哦!”

拓跋明自言自語,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身邊的年輕人聞言,也是看著已經隱沒在花叢間的身影微微一笑,隨即問道。

“父皇!您說要將紫兒妹妹許配給他,可是真有此打算。”

拓跋明側過頭,看著身邊這個面貌與自己有八九分相像的年輕人,露出慈愛的笑容。

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說道。

“鋒兒啊!你要記住。賀蘭家…鄭家的人都是一柄好劍,當你需要的時候就牢牢的握住他,他一定會護住你的周全。而當所有人都感覺到你過於強大的時候,便要將他毀去,這樣其他人才不會感到害怕,才會繼續臣服於你。懂了嗎?”

年輕的太子拓跋鋒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搔了搔頭,疑惑的問道。

“父皇!孩兒不明白,難道不是因為我們的強大,才讓所有人畏懼和臣服嗎?毀去最鋒利的寶劍,這不是削弱了自身的實力,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嗎?”

“哈哈哈哈!”

拓跋明聞言朗聲大笑,可是笑聲中卻又說不盡的蒼涼蕭索。

“鋒兒啊!你還沒有坐上這個位置,所以你還不懂其中的訣竅。坐穩皇位的關鍵不是強大,而是權衡。一個人或是一個家族,任憑如何強大都是有一個限度的,這個限度決定了,再如何強大一個人或是一個家族都不可能與全天下為敵。唉!現在與你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父皇的苦心。”

擺弄著手中的玉蕭,拓跋明雙目注視著仍有一些稚嫩的兒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現在只需記住一點,鄭朝熙是父皇留給你最鋒利的一柄劍,為此甚至不惜將紫兒嫁與他,准許他蓄養族兵。他將是你坐穩皇位的關鍵,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見父親的語氣鄭重,拓跋鋒連忙正了正神色,對拓跋明鞠躬行禮。

“父皇放心!兒臣謹記!”

“好!很好!咳咳咳咳!”

拓跋明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拓跋鋒見狀連忙上前扶住父親的臂膀,一隻手輕輕的敲打其後背。

“呼哧呼哧!”

咳嗽停止了,拓跋明的氣息卻更加粗重。

待掀開覆在口鼻上的錦帕,一團略黑的血跡殷染開來。

“父皇!”

看到那團血跡,拓跋鋒語氣哀傷的叫道。

拓跋明卻是擺了擺手,虛弱的說道。

“放心!一時半刻還死不了。父皇要在臨死前,為你留下一個乾乾淨淨的江山,拓跋氏的天下,仍將延續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