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離去後,鄭朝熙轉而看向黃裳和林喜旭。雙唇張合了幾下,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似乎察覺到了鄭朝熙的情緒變化,林喜旭故作輕鬆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自責,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換做是我和老黃,估計連一日都撐不過去。所以你要記住,你對得起城內的任何一人,因為你,才讓他們在這世上多活了一日。”

說罷,林喜旭轉頭看向黃裳,黃裳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林喜旭這才看著鄭朝熙繼續說道。

“我和老黃已經商量過了,一旦事不可為,我們兩個老傢伙負責斷後,你和林霄就帶著城中的百姓逃吧!天寒地凍的,能逃脫幾人算幾人,凍死總比死於馬賊刀下要好,不是嗎!”

鄭朝熙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沒有回答,就像沒有聽到林喜旭的話一樣。他的雙眼望向了城外,望向了馬賊陣型的最前端,望向了一根立於陣前的木架上。

馬賊們欺守軍逆風,不利於弓弩射擊,所以將陣勢擺的離城牆極近,那根木架自然也離城牆很近,近到城牆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清晰的看到木架上被捆綁的那個人。

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他的四肢已經被斬斷,下體血肉模糊,披散著頭髮,垂著頭,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這一幕後,黃裳鐵青著臉,雙手死死的摳住擋牆,雙手十指骨節咯咯作響,擋牆的黑石磚上留下數道血痕。

林喜旭則是瞬間老淚縱橫,牙齒死死的咬住嘴唇,強迫著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老邁的身軀在寒風中微微發抖,隨時有倒地不起的可能。

“譁!”

一捧冰冷的雪水澆在謝文才的臉上,受盡屈辱折磨昏死了不知多久的老書生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費力的抬起頭來,青腫僅餘一絲縫隙的雙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當他的視線落在止戈城上之時,謝文才已被血痂糊滿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馬賊大頭領黑虎手持鋸齒大刀站在謝文才的身邊,他抓住謝文才的頭髮朝後一拉,謝文才的臉高高揚起,正對著城頭之上。

“城上的人都給老子聽好了,現在放下武器投降還來得及,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若是爾等繼續負隅頑抗,這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謝文才突然大聲笑了起來,有些淒厲的笑聲,竟是讓黑虎的氣勢為之一頓。

“謝某不才,庸庸碌碌四十餘載,本以為就此了結餘生,未曾想到,竟在有生之年,憑此殘軀換得千餘賊寇之性命,謝某幸甚!哈哈哈!林公可在?”

謝文才突然喊道。

城頭上的林喜旭聞言,急忙將身子探出城牆外,顫抖的回應道。

“謝賢弟,林喜旭在此!”

“謝某謝林公多年知遇之恩!某乃至聖先師弟子,匡扶正道乃某之本分,不亦悅乎!林公何哀之有!”

林喜旭淚水滂沱而下,臉上卻是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用哭腔高聲答道。

“可喜可賀!嗚嗚!可喜可賀!”

“止戈城眾將士百姓,謝某死得其所,就此拜別了!”

說罷!謝文才齒關用力一咬,一股鮮血從口中濺射而出,氣絕身亡。

僕蘭清風的一名護衛這時急匆匆趕來,用不滿的眼神瞪了一眼呆立的黑虎。

“狗殺才!忒多廢話!”

說罷,刀光一閃,將謝文才的頭顱割斷。

“公子有令,即刻進攻,午時之前攻下止戈城!”

“謝賢弟!”

謝文才頭顱被砍下的一刻,林喜旭終於再也抑制不住情緒,高喊了一聲後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