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妹一直低著頭哭,倒沒注意身邊多了一個人,見哥哥的血已然止住,還以為是林紫蘇方才的止血起了作用,不住地對林紫蘇千恩萬謝。

林紫蘇抬眼看去,心中一片崇敬頓時沉了下去,面前這個人一臉輕浮的笑意,當真是面目可憎,這人,正是敦王謝晞。

這謝晞明明身懷武功,卻故意藏在人後,當真是毫無男子氣概。聯想起方才與賊寇大戰的情形,林紫蘇有些惱怒,冷冷說道:“臣女實在是眼拙,竟不知敦王殿下有這手高明的功夫。方才大夥兒都以命相搏,王爺倒是能沉得住氣。”

她這話裡帶著明顯的諷刺,意示謝晞有這麼高明的功夫卻有意藏拙,罔顧他人的生死。謝晞豎起中指放在唇邊,意示林紫蘇噤聲,停了一息,低聲笑道:“姑娘方才射箭的功夫,還有這一手包紮的手法,也甚是高明,咱們彼此彼此。”

想起自己方才不但顯了會射箭,還與賊寇們拼殺了那麼長的時間,似乎和原身的經歷大相徑庭。偏生重生這樣的事情又不能與旁人說起,即便是說了,旁人也未必會信,林紫蘇面色黯了下來,思量著回去如何與家中雙親解釋,卻聽到梁婉怡清脆的聲音道:“林家妹妹,沒想到你不但畫的一手好畫,武藝也這麼好,我當真是佩服的不得了。”

梁婉怡扶著徐文韜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她走的極是緩慢,林紫蘇關切問道:“怡姐姐,你腳上受傷了?”

幾名莊子上的護衛從林紫蘇身邊經過,聽梁婉怡和林紫蘇發聲,均朝這裡望了一眼,把梁婉怡與徐文韜手臂相連全瞧在眼裡。

幾名護衛方才還因身上的傷哭喪著臉,頓時變了一副替自家二公子高興的神色。眾人的表情謝晞都瞧在眼中,一臉玩味的說道:“梁姑娘有傷在身,韜表弟身膺重任,可要仔細一些。”

徐文韜只覺謝晞是有意讓自己出醜,他與梁婉怡無親無故,如此親密自然是有礙風化,偏偏一時半會又尋不到莊子裡的侍女,沒法棄了梁婉怡而去。梁婉怡了無慚色,一臉若無其事答著林紫蘇的詢問,說道:“無甚大事,就是方才躲避的急了,不小心崴到了腳。”

林紫蘇看出了徐文韜的不耐煩,起身接過樑婉怡的手臂,說道:“我略微懂一些醫術,幫姐姐看看可好?”

梁婉怡點頭應了一下,說道:“如此就勞煩妹妹了。”

林紫蘇和琥珀一左一右地扶著梁婉怡進了後邊的院子,莊子各處被賊寇挨個洗劫過,院裡各個房間都是門窗不整,一片狼藉。三人尋了處僻靜的臺階坐下,琥珀極有眼色地替梁婉怡除去了鞋襪,林紫蘇見梁婉怡左腳腳踝處一片紅腫,並無其他異狀,當下在紅腫處四周輕揉了幾十下,說道:“怡姐姐,你這腳傷並無大礙,回去敷上傷藥,歇息幾日便可痊癒。”

梁婉怡連聲稱謝,兩人坐在一起互相安慰了幾句,一名小丫鬟站在不遠處行禮道:“前面已收拾妥當,長公主殿下請兩位姑娘過去。”

方才賊寇圍攻之時,各府的主子們都有護衛擋著,但下人們就沒那麼好命了,莊子上的護衛和其他家帶來的隨從丫鬟共亡了三十多人。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這小丫鬟也是嚇得不輕,給兩人行禮時,牙齒還在互相打架。林紫蘇輕輕的應了一聲,和琥珀一起扶著梁婉怡到了前院。

前院的大廳屋簷下,幾團明火已然撲滅,廳內陳設被下人們收拾後,雖仍有煙熏火燎的味道,不過總算是齊整了一些。梁婉怡剛到了大廳門口,就見梁銘泰踉踉蹌蹌的從廳內奔了出來,略帶哭腔的嚎道:“妹妹!你沒事,可真是太好了!”

對於自己的這個大哥,梁婉怡是再瞭解不過了,自小昌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把他當寶貝寵著,平日裡只顧著尋歡作樂,哪裡經過什麼大陣仗?梁婉怡向林紫蘇歉然一笑,轉頭朝梁銘泰說道:“大哥,你也這麼大的人了,如此大呼小叫,豈不是惹人笑話?”

梁銘泰不以為然道:“咱們公府在京中是一等一的門第,誰敢笑話?”

這話梁婉怡在前幾天聽母親說到過,當時母親正與父親談及梁銘泰婚事,原話是“咱們公府在京中是一等一的門第,又是皇后的孃家,誰家的女兒不想嫁到咱家?”

這話關上門說自然沒問題,但梁銘泰竟在這等場合當著各府,尤其是當著大長公主的面給說了出來,便是有些狂妄了。

梁婉怡一臉嚴肅說道:“咱們公府和京中其他的府邸一樣,若是不正家風、不修私德,定然會被旁人恥笑。”

梁婉怡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誡,梁銘泰一句也沒聽到心裡,口中嘟囔道:“在家被老爺子管著,出門還要被你這妹妹管著”,但方才棄了妹妹獨自逃命,終究是心虛,見妹妹一臉不悅,接著又賠笑道:“好好好,妹妹你說的對,這樣總行了吧?”

兄妹倆的對話廳內眾人都聽在耳中,永安長公主心中暗道:“昌國公府家的大公子是個草包,不過這個二姑娘倒是個心思靈巧的”

今日好好的踏青竟遇到了流寇,折了她的面子不說,還差一點有性命之憂,她年輕時也是個殺伐果斷的脾氣,這會兒恨透了京畿的官員,決意回去以後,就到宮中找皇帝告狀。

不過永安長公主畢竟經歷了不少風浪,心中波濤洶湧,面上仍不動聲色,平聲說道:“本宮邀大家一塊兒踏青,本想效仿蘭亭之會,與各位共賞春景,不想讓大夥兒遭了無妄之災”,她頓了一頓,又說道:“韜哥兒,回去以後你尋個吉日,挨個府的上門,替為娘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