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蘇本來選的是一處無人注意的位子,哪知梁婉怡跟著婢女入了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選了緊挨林紫蘇的位子。梁婉怡坐下後就笑著同林紫蘇說道:“林大姑娘,許久不見!”

林紫蘇有些不太適應梁婉怡如此親近,只淡淡一笑,應了一聲“梁二姑娘好。”

梁婉怡眉眼皆是笑意,彷彿林紫蘇是閨中摯友一般,“百花宴上見林大姑娘丹青妙筆,想來咱兩個愛好也相近,我痴長你一歲,叫你妹妹可好?”

當日的百花宴上,梁婉怡當著皇帝的面讓自己下場作畫,今日又想做什麼呢?林紫蘇心中一陣警醒,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梁婉怡對林紫蘇的冷淡毫不在意,“看妹妹一身騎裝,可是騎馬過來的?我早就想學騎馬,可惜家裡看管得緊,從沒機會學習,若是得空,可否請妹妹指點一二?”

“我也是剛剛學會騎馬,不敢誤了姐姐”,林紫蘇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同梁婉怡笑道:“倒是姐姐畫藝高超,日後還得向你多多請教。”

梁婉怡等的就是這句話,拍手笑道:“我還說與妹妹一見如故,改日可一道品詩論畫,原來妹妹也有此意,這真是太好了,今日回府我就給你下請帖。”

林紫蘇沒想到自己的一句客套話梁婉怡竟給當了真,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不由得有些懊悔,這下可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梁婉怡捕捉到了林紫蘇臉上一瞬間的呆滯,心中暗覺好笑,不過既然目的已然達到,就無須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當下便轉了話題,同林紫蘇聊起了各種閨中趣事。

梁婉怡是個爽朗性子,林紫蘇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一番閒聊之下,從烹茶調香到蒔花弄草,又從撫琴下棋到讀書作畫,一個胸有丘壑,一個讀書萬卷,兩人聊起來居然十分投機。說話間梁婉怡見一盞桃花酒漂至面前,便順手拈了起來,淺酌了一口,朝林紫蘇笑道:“這桃花釀香甜可口,妹妹可要品嚐?”

林紫蘇聽梁婉怡如此說,頓時把目光放在了溪水之上,立在不遠處的琥珀倒也機靈,撈了一杯桃花釀送至林紫蘇眼前,林紫蘇捧起抿了一口,想起自己在書中見過的釀酒之法,笑道:“《麴櫱經》裡說的極是,桃花酒香甜甘冽,入口略有料峭之意,入腹便覺和暖,正與眼下這季節相合。”

永安長公主之女徐芳若本來挨著梁婉怡身旁之位,她不喜這等場面,一直坐在亭子一角抱膝發呆,心裡掛念的是昨日裡未下完的棋局,聽林紫蘇提起《麴櫱經》,猛地裡一抬頭,看林紫蘇正笑盈盈的同梁婉怡說話,怯生生的上前問道:“這位姐姐所說的《麴櫱經》可是由盧行所著?”

盧行乃前朝有名的大書法家,留了無數的墨寶傳與後世,梁婉怡雖見過其作品,但對盧行的生平知之甚少,見徐芳若正眼巴巴的望著林紫蘇,問道:“郡主所說的盧行,莫非是前朝那位筆下龍蛇走的盧景莊?”

林紫蘇點頭道:“正是,聽聞這盧景莊平生好酒,每得釀酒之法便記錄下來,久而久之就著成了《麴櫱經》,我也是曬書時方才發現家中藏有此書,閒時無聊翻了幾次。”

徐芳若滿臉豔羨,嘆道:“姐姐好福氣,聽聞《麴櫱經》乃盧景莊心血之作,書中六千言皆是盧景莊親書,可惜一直無緣得見”,接著一臉期盼的瞅著林紫蘇,“姐姐若是方便,可否借我一觀?”

梁婉怡見徐芳若心癢難搔,笑吟吟說道:“郡主先不要心急,今日裡咱們可是出來踏青,須玩的盡興,待過了幾日,咱們一起去紫蘇妹妹的府上作客,順便借讀下她的藏書,你看如何?”

徐芳若也知自己說話有些唐突,訕訕笑道:“這位姐姐說的甚是,改日自當到兩位姐姐府上拜訪”,接著又問道,“不知兩位姐姐如何稱呼,仙居何處?”

林紫蘇和梁婉怡聞言均是一怔,接著便相對一笑,方才兩人在長公主面前行禮時,徐芳若就立在長公主身旁,此時叫不出兩人名字,明顯是剛剛把她們給無視掉了。兩人見徐芳若毫無赧顏,均覺這郡主直爽的可愛,當下便又將各自介紹了一番。

論起年歲,三人中梁婉怡最長,徐芳若次之,林紫蘇年紀最小。梁婉怡笑道:“紫蘇妹妹今日可是佔了大便宜,明明年紀最小,卻讓郡主叫了好幾聲姐姐”,徐芳若一臉坦然,林紫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應道:“郡主方才是無心之失,怡姐姐就莫要取笑我們兩個了。”

溪水的對岸,敦王謝晞正與幾個少年飲酒嬉戲,間或朝著對岸指手畫腳,肆意品評各家的姑娘,徐文韜一向喜好熱鬧,剛剛纏著林問荊喝了幾杯酒,又套了幾句交情,渾沒注意他的這幾個狐朋狗友在聊些什麼。

花園中一簇簇桃花開的正盛,徐文韜一直把眼光放在林紫蘇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林紫蘇身旁的梁婉怡和徐芳若,若說林紫蘇如清秀雅緻的杏花,梁婉怡就是明豔爛漫的桃花,徐芳若則如純潔素淡的梨花。看著一向沉悶的妹妹與林紫蘇言笑晏晏的樣子,徐文韜既驚奇又有些嫉妒。

他心頭正鬱悶,低頭見不遠處二皇子謝曜獨坐,手中捏著一杯酒卻良久未曾飲下,於是走到謝曜身前坐下,強笑道:“今日難得大家齊聚一堂,二表哥為何獨自在這裡喝悶酒?”

謝曜看了徐文韜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昨日宮裡的師傅佈置了幾道作業,愚兄思索良久,始終是不得其道,倒是教韜表弟見笑了。”

徐文韜自小就與這個二表哥話不投機,見謝曜連敷衍的理由都懶得編,當下也不再多說,轉身湊在幾個公子中間碰了幾杯酒,就見溪水對岸的一眾少女們三三兩兩離席,連林紫蘇和梁婉怡也開始朝自己的母親行禮作別,徐文韜不禁有些瞠目結舌,這才不到半個時辰,跟預想的可不一樣!他用探究的目光朝對岸亭中的母親望去,發現母親也正一臉不豫的望著自己,心頭一陣疑惑,眼見少女們已經散的差不多,悄悄的朝母親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