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陰陰沉,黑得幽深。

檀香嫋嫋,豆焰點點,火把無聲燃著,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寂寂搖曳。

老者心思潮湧,表情陰晴不定,目光一閃,仔細盯著兩人,陰陰中就帶了點肅殺之氣。

“陰陽糾纏,亂為一麻。”伏塵毫不畏懼盯著老者凜然的雙眼,語氣淡然。

老者眼神一凝,說道:“看來公子的確是知道一些。”

老者心中有些急切,但還是按捺住了此時雜亂的心緒,心裡思量一番,轉眼就恢復了常態,款款回答著:“今夜來此自是為了敬神上香。”

“神已不存,神廟亦是荒廢日久,老先生為何還要來此上香?”伏塵皺了皺眉,有些困惑。

老者輕聲道:“身為守廟人一脈,自是需時時上奉,不敢或忘。”

伏塵點頭恍然,但還是問了一個問題,“既是守廟人,那赤焰馬,老先生又是從何而得?”

“罷了。”老者沉默片刻,後灑然一笑,“既你們想知道其中委婉,那我就告訴你們吧,這本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事。”

“你們既是童生,通禮制法度,那都應當知道守廟人吧?”老者眯起眼睛,抬頭凝視廟中早已傾塌的神像,緩緩問道。

“按神道禮制,一廟必有廟祝,領管香添火之責。”

唐福祿看著老者氣勢緩和下來,空洞冰寒的雙眼也平和許多,心中頓時如釋重負,點點頭繼續說著:“其與神靈關係極為密切,甚至可借得神靈一絲威嚴,承神靈一線香火功德恩澤,因其有著日夜守護神廟之責,故而民間又稱其為守廟人。”

“不錯,這就是守廟人。”老者點頭贊同,“那赤焰馬是我發配充軍所得。”

“昔年無知,雖說身為守廟人一脈,平安有福,衣食無憂,但我卻不願和歷代先祖一樣守著這小小神廟度過一生。”

老者說到這,看著神廟四處隱約的煙熏火燎痕跡,有些無奈感慨。

“也許是上天對我心不在此的懲罰吧,我夜間守廟時燭火翻倒,我卻因喝酒誤事,醉而不醒,沒能及時撲滅火苗。”

“幸好我兒及時趕到,才免去神廟被毀於一炬,但神廟卻也已經被燒燬了大半。”老者嘆了口氣,“為此我被官府問罪,發配充軍,入了定州罪囚軍。”

老者說道這裡,自嘲一笑,微微眯著的眼似乎藏著一點火光,默默無聲地劇烈燃燒著。

“似乎是有著神靈的冥冥庇佑,三十年來浴血沙場,刀光劍影,雖數次瀕死,卻終究還是挺了過來,最後慢慢累功被提拔入了黑旗軍赤焰營,前些日子才得以退伍還鄉。”

伏塵聽了越發有些糊塗不清,不由問著:“神廟起火,神靈自會預警,哪怕有著律令法條,勒令神靈等閒不得化靈顯聖,但非常時行非常事,這等關頭,神力稍稍顯露,又何以至此?”

“莫非這神靈有著什麼問題?”

老者搖頭苦笑一聲,白髮飄動,“我也不知,雖說守廟人與神靈一向聯絡緊密,但我這一脈所供奉的神靈卻從未顯靈託夢過。”

“據祖輩那裡隱約流傳下來的一些片言隻字,當初似乎是官府直接封敕,建了這座小廟,並讓先祖擔任守廟人,供香點火,延續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