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征討,說起來容易。可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要派出十萬帶甲之人遠征寧夏,光是各種耗費就要幾百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申時行犯愁地說道。

作為首輔,他太瞭解朝廷的收入情況了,明朝中後期,中國是典型的民富國貧的狀態,民間的商人富可敵國,而政府卻很難從他們手裡徵到稅收。由於軍隊、政府的規模不斷膨脹,各項支出日益擴大,財政幾乎要到入不下敷出的境地了。用句俗話來說,連皇帝家裡都沒有餘糧了,否則也不至於派出大量礦監、稅監去與民爭利。

在這種情況下,調集重兵前往寧夏平叛,最大的障礙就是軍費問題。但凡還有一點別的辦法,申時行都不願意選擇出兵這個方式。

“下官以為,王尚書所言,只是臆斷而已。寧夏方面尚未傳來哱拜叛亂的訊息,此時倉促派遣重兵,萬一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樣糟糕,豈不是白白地勞民傷財了嗎?”周弘和順著申時行的話頭說道。

“那依周御史之意,當如何做呢?”申時行問道。

周弘和道:“當下之計,應當是以靜待動,等幾日,看看寧夏那邊的新訊息再說。”

“若真是哱拜叛亂,幾日時間,哱拜就能夠收復寧夏各堡,兵犯河東,屆時又當如何收場?”王一鶚問道。

申時行道:“在此期間,可令陝西總督魏學曾率陝西兵馬,在寧夏鎮之外嚴加防範,這樣就可以避免事態擴大了。即使如王尚書所言,遣幾路兵馬前往平定,也還是要一些時間的,周御史說的,與王尚書也並無衝突。”

“遵命!”王一鶚無奈了,只得答應。他知道申時行在想什麼,就他自己而言,也知道用兵之事關係重大,隨便調一路兵馬,就是數十萬兩銀子的花銷,萬一事情真如周弘和說的那樣,現在倉促用兵,的確就不合適了。

申時行把眾人討論的結果上報給萬曆,萬曆同意了他們的想法。接下來就是各種具體的安排了。

首先,是要派出一名官員,星夜前往寧夏鎮,去與叛軍談判,承諾叛軍只要放下武器,朝廷可以赦免他們的罪行。同時,兵部又釋出了一條命令,讓陝西總督魏學曾統率陝西各鎮兵馬,做好防範哱拜進犯的準備。接下來,兵部還給山西、遼東、浙江等地以及南方苗人的總兵發出通知,讓他們厲兵秣馬,隨時準備派兵討伐寧夏叛軍。

各項事務處理停當,朝臣們便鬆了口氣,各自返回自己的衙門去了。兵變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新鮮,全國各地每年都會發生幾起,只是規模不同而已。有些小的兵變,也就是十幾個軍卒因為一些瑣事綁架或者誅殺自己的上司,鬧不了幾天就會被鎮壓下去。這一次寧夏的事情雖然大一些,但畢竟寧夏距京城還遠得很,事情一時還波及不到京城。

王一鶚與王錫爵一起走出朝堂,看看左右無人,王錫爵小聲地對王一鶚問道:“王尚書,可有蘇改之的訊息?”

王一鶚搖搖頭道:“沒有,我也在等他的訊息啊。”

王錫爵道:“你去年把蘇改之當成一支伏兵,派往寧夏,就是擔心今日之事。如今事情正如你所料,卻不知蘇改之吉凶如何,他的勘輿營是否能堪重用啊。”

王一鶚道:“勘輿營前年在淮安以火器擊敗倭寇之後,我就責成蘇改之把勘輿營練成一支成以火器見長的勁旅。前些時候,我得到徐光祖的報告,說勘輿營的火器應用頗有一些建樹,所以我才派他們去寧夏。若徐光祖所言非虛,我想勘輿營應當能夠對哱拜有所牽制吧。”

“但願如此。”王錫爵道,“我只是擔心蘇改之過於年幼,遇到這樣的大事變,會亂了陣腳。”

王一鶚笑道:“王閣老不是說,李贄其人正在蘇昊營中嗎?蘇昊的確年幼,但他身邊有徐光祖、陳道,還有李贄,這些人可都是經歷過不少事情的。有他們相助,勘輿營應當不會犯太大的錯。”

原來,王錫爵從汝寧回到京城後,就向王一鶚說起了李贄的事情。李贄是當世大儒,不知道他的人還真不多。除了錦衣衛那些人之外,大多數的官員對於李贄都是頗為崇拜的,王一鶚也屬於其中的一個,所以他得知這個訊息,自然不會去向錦衣衛告發。

在派蘇昊前往寧夏時,王錫爵與王一鶚曾經反覆地討論過,主要的擔心就是怕蘇昊沒有經驗。但有李贄和徐光祖在蘇昊軍中,王錫爵和王一鶚就放心多了。為了加大保險係數,王一鶚還專門派出了陳道與蘇昊一同統軍,在陳道臨出發之前,王一鶚對他密授機宜,說的也都是如何應對寧夏事變的策略。

“希望這個蘇改之能夠給我們帶來一些驚喜吧。”王錫爵緩緩地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