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寧府一干官員的尷尬就不必提了,一個縣城裡的賭坊掌櫃,與一府的知府如此諳熟,怎麼說都像是有什麼隱情的樣子。劉其昌原本預備好了說點“本府為你做主”之類的話,現在也沒法說了。如果徐仁第表現出不認識劉其昌,那麼劉其昌為徐仁第做主,就是秉公辦案。現在這個樣子,傳出去只能說是包庇了。

“放肆!”譚以中只好出來背黑鍋了,“仁第,你不過是在表哥家裡見過一次劉知府,劉知府哪裡認識你是何人。劉知府今日到羅山縣,是來審問興隆賭坊出千和毆打客人一事,你要從實招來,不得隱瞞。若是你的不是,我這個表哥也絕不會怛護你,一定要請知府大人對你予以嚴懲。若你還有其他為難之處,現在說出來,或許可以減你一些刑罰。”

“怎麼,譚知縣,這就是那年我在你府上見過的你那個表弟?”劉其昌趕緊順著譚以中的話頭說下去,“本府真是一點都記不得了。”

“那是那是,當時我也就是給您引見了一下,家裡的人那麼多,您哪能都記得。”譚以中說道。

二人一唱一和,算是把劉其昌和徐仁第之間的關係給撇清了。其實在場的所有人對於這個問題都是非常清楚的,但有了這樣一番撇清,蘇昊就沒法借題發揮了。這就像前些天蘇昊拿著徐仁第的供狀說杜惟明是徐仁第的表弟,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供狀肯定是徐仁第屈打成招、照著蘇昊的意圖編出來的,但有這樣一紙文書在手,杜惟明就沒法堅持要求審案,這就是所謂的陽謀了。

徐仁第也聽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他這才發現,蘇昊也正笑眯眯地坐在旁邊看著他呢,他身邊還有幾名勘輿營計程車兵,腰裡彆著短火槍,這是讓徐仁第看到就覺得蛋疼的道具。他連忙鬆開了劉其昌的腿,向後退了幾步,依然跪著,連連磕頭道:“知府大人恕罪,小民申冤心切,冒犯了大人。”

“你開的賭坊裡出老千,還打死打傷這麼多人,你還有什麼資格喊冤?”劉其昌欲擒故縱地問道。

“冤枉啊,知府青天!”徐仁第這些天一直都在盼著劉其昌來救他,關於喊冤的說辭在他腦子裡已經盤算過無數回了,現在基本上是張口就來:

“小人是被人陷害的!興隆賭坊一向以誠信為本,遠近聞名,從無出千行詐之事。那一日,賭坊中來了幾個人……”

徐仁第倒也沒有完全撒謊,他把熊民仰帶著莫三前來釣魚執法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說被廖一明砸開的那幾個骰子其實是熊民仰他們帶進來的,根本就不是賭坊原來的。至於打架的事情,據他的說法是熊民仰煽動賭徒打砸搶,而他帶著賭坊的護衛拼死保護財產,這才出現了傷亡。

在他敘述的過程中,蘇昊一直微微笑著,並不插話。倒是杜惟明拿了疊紙拼命地記錄著,準備未來拿來作為證據,反咬蘇昊一口。

等到徐仁第把事情說完,劉其昌點了點頭,扭頭向蘇昊問道:“蘇學士,你以為徐仁第所言,可否屬實啊?”

蘇昊搖搖頭道:“完全是一派胡言,一句實話都沒有。”

“何以見得?”劉其昌問道。

蘇昊道:“同樣的問題,本官也曾問過他,他那時說的和現在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本官有當時的筆錄為證,上面還有徐仁第自己畫的押。”

“劉知府,冤枉啊,小人那完全是屈打成招啊!”徐仁第打斷了蘇昊的話,再次大聲喊起冤來。

“屈打成招?那你主動交出來的那些賬冊和文書,也是被逼的?”蘇昊問道。

“賬冊……”徐仁第心虛了,聲音驟然低了八度,他當然知道這些賬冊裡面包含了什麼東西,如果讓劉其昌知道他主動向蘇昊上交了賬冊,那還了得。

“你胡說,那些賬冊根本不是我主動交的,是你們自己找到的。”徐仁第決定矢口否認了。

“不會吧,你那些賬冊藏得那麼嚴實,如果不是你主動交代,我們怎麼找得到?”蘇昊繼續問道。

徐仁第道:“我藏得再嚴實,架得住你們挖地三尺找嗎?你們這麼多人,怎麼也都找到了。”

“也就是說,這些賬冊的確是你藏的,而且是不希望被人找到的,是這個意思吧?”蘇昊笑呵呵地問道。

“這……”徐仁第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蘇昊會在這裡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