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津道:“此間並無六耳,你我只是私下談話,說什麼都是無妨的。適才我說皇族不外如此,但本世子覺得,我與其他皇族是不一樣的。本世子也想建功立業,做一番讓人羨慕的功績,正如你蘇學士一般。”

“可是……世子想做什麼事呢?”蘇昊沉聲問道,朱常津說到這個程度,他再裝聾作啞就太虛偽了。朱常津說想建功立業,這對於一個藩王世子來說,幾乎可以算是逆天的話了。這種話若是被有心人傳到萬曆耳朵裡去,直接就可以給朱常津定一個謀反嫌疑,押到鳳陽府去圈禁起來了。

朱常津道:“我想做一個有作為的世子,讓後世能夠記住我的名字。”

“這……恐怕不容易。”蘇昊毫不客氣地說道。

“是啊,我這個世子,也不是事事都能如願的。所以,適才我說了,我更羨慕蘇學士的出身啊。”朱常津沮喪地說道。

這一刻,蘇昊開始有些同情朱常津了。看得出,這位常津世子是個有志青年,不願意與其他皇族成員一樣醉生夢死,但他身上的皇族血統卻決定了他只能這樣做。在明代,有許多藩王被皇帝稱為“賢王。”所謂賢王,就是不給皇帝添亂的藩王,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那種沒有任何遠大理想,只知提籠架鳥、上街調戲調戲良家婦女的寄生蟲。

但問題在於,朱常津不想成為一個這樣的賢王,他還年輕,還有一顆年輕人的心。愈是這樣,他就愈發痛苦,誰說富二代的幸福指數就一定比別人高的?

“世子跟我說這些,是希望我幫你什麼嗎?”蘇昊問道。

“不不不,蘇學士不必擔心,本世子雖然平庸,卻也不會拉人下水的。”朱常津笑著說道,“我只是覺得你我投緣,我這些話,和其他人沒法說,能夠聽我說這些話的,只有你蘇學士一人而已。”

明代規制規定藩王不得與官員結交,怕的就是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藩王網羅官員形成勢力,進而威脅到中央政權。蘇昊在大明官場上不算是什麼大人物,但卻是處於上升期的明星,他與朱常津一同喝一次酒算不上什麼大事,但如果聯合起來做點什麼事,恐怕朝廷就不會坐視不管了。

“世子的身份,決定了你不能為官,更不可能領兵掛帥,到沙場上去馳騁。不過,世子可以經商,還可以做學問,這兩件事情做得好,也都是能夠青史留名的。”蘇昊誠心誠意地為朱常津出著主意。

“經商的藩王倒是不少,不過也都是打著皇族的旗號強買強賣,最終就算是富甲一方,留下的也是惡名而已。至於做學問嘛,我倒是有一位藩王爺爺潛心於此,也就是現在的鄭王爺,他寫的《律歷融通》,頗受樂師們推崇,都說鄭王是不世出的韻律高人啊。”朱常津呵呵笑著說道。

朱常津說的這位鄭王爺,是當時的鄭國藩王朱載堉,史書上給他的稱號是樂律學家、音樂家、樂器製造家、舞學家、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曆法學家……這位王爺估計就屬於朱常津這種有理想的人,憋在藩國裡沒事做,就琢磨著樂理,進而又延伸到數學、曆法等領域,確是著作等身。蘇昊曾聽人說起過這位藩王的事蹟,所以朱常津這樣一說,他也不覺得意外。

“鄭王能夠做到的,世子也同樣能夠做到。世子若有意治學,不妨去研究一下佛郎機的數學、物理等學說,或許也能因此而流芳千古呢。”蘇昊建議道,他對於音樂之類的東西沒什麼研究,但對於西方科學技術是非常瞭解的。既然朱常津閒得無聊,又滿懷理想,何不鼓動他去搞搞科學研究,沒準有了朱常津,就沒牛頓什麼事了。

“佛郎機的學說,有意思嗎?”朱常津問道。

“與我中華學說一樣,也是博大精深,不過又是另闢蹊徑,深入進去也是別有一番洞天的。”蘇昊說道。

“那好,改日我再請蘇學士到王府去,為本世子講講這佛郎機的學說。”朱常津說道。

“這個……”蘇昊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個耳光了,好端端地,你跟朱常津講什麼佛郎機啊,萬一真把這位二世祖的興趣調動起來了,自己豈不成了崇王府的家庭教師?

“呵呵,蘇某有公務在身,加之有這個身份,經常出入崇王府,只怕不妥。世子若是對佛郎機學說感興趣,蘇某另外為世子推薦一人,讓他來給世子講學,世子覺得如何?”蘇昊說道。

“此人對佛郎機學說了解幾何?”朱常津問道。

“已能初窺門徑。”蘇昊說道。

“那好,咱們就一言為定吧。”朱常津爽快地答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