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老大不情願地說著,同時象徵性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蘇昊穩穩地坐著,任憑趙華給自己磕頭。等趙華把頭磕完了,他才假模假式地說道:“趙衙役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來人,給趙衙役看座。”

一旁計程車兵拉過一條長凳,往大堂中央一放,趙華愣了一下,無可奈何地在長凳上坐下了。別的官員對下屬問話,或者是讓下屬站著說話,如果要讓下屬坐著,怎麼也得是張過得去的椅子,哪有讓人坐在長凳上回話的。趙華往那一坐,整個就像是剛開蒙的幼童坐在先生面前聽課的樣子,氣勢先弱了幾分。

“趙衙役,這天都快黑了,你匆匆趕來,可是有什麼緊急公務啊?”蘇昊拖著長腔問道。其實,在他心裡,早就知道趙華的來意了。曾貴離開莊子的時候,勘輿營的探子就已經看到了,這點小名堂根本就躲不過蘇昊的監控。

趙華定了定神,找了一下感覺,然後拱手稟報道:“蘇大人,譚知縣接到鄉里人的報告,說有一群官兵在桑園莊上活動,不知有何公務。又聽說這些官兵乃是蘇大人屬下的勘輿營的兄弟,是以讓小人前來向蘇大人求證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安東縣協助的。”

蘇昊點點頭,說道:“哦,原來是為此事。本官受皇上的聖諭,來淮安協助潘總督治河。這勘輿營,乃是勘測河道之兵。今日之事,是因為潘總督有意修建一條淮河入海通道,稱為蘇北灌溉總渠。勘輿營的弟兄,就是在勘測這條渠道的線路呢。”

“哦,原來如此。”趙華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反而更糊塗了,難道曾奉先的情報有誤,蘇昊帶人在此,並非清丈田畝?

“蘇大人,我聽說,貴部的兄弟們除了丈量土地以外,還標註了各個地塊的所屬,這又是因為何故呢?”趙華繼續問道。

蘇昊笑道:“這還不明白嗎,要修渠道,自然要徵地。徵地就必須知道業主是誰,也好給業主補償,你說是不是?”

“確是如此,確是如此。”趙華連連點頭道,“如果是這樣,那小人就打攪大人的公務了,小人這就回去向譚知縣稟報。”

“不忙。”蘇昊道,“趙衙役既然來了,那本官正好有件事想問問趙衙役。有關曾奉先和胡林之間的土地糾紛,是趙衙役經辦的。趙衙役可知這曾奉先家裡,有多少田畝?”

“這個……小人不知。”趙華說道。

蘇昊道:“那本官告訴你吧,本官從糧長那裡要到了往年納糧的冊子。冊子上記載,過去20年,曾奉先家納糧服役,都是按1500畝地計算的,這是不是意味著曾家一共是1500畝地呢?”

“呃……應該是吧……”趙華明白,蘇昊現在是要抖乾貨了,這恰恰是曾奉先最為擔心的事情。糧長手上的賬冊是無法篡改的,曾奉先家隱瞞田地的事情,縣衙早已知道,趙華更是瞭如指掌,現在蘇昊把這一點挑出來,趙華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蘇昊從手邊拿起一疊紙張,說道:“這是本官的部下今天在桑園莊測繪的記錄,每一個地塊都已經找人確認過,準確無誤。照這個測量結果,曾家的田畝多達3472畝,對於此事,趙衙役知情否?”

“這個……或許是有人弄錯了吧,這納糧之事,並非小人分管,具體是如何計算,小人確實不知。”趙華汗如雨下,誰不知道這些地主家的田畝數根本就經不起核查,蘇昊用短短一天時間就把曾家的田畝查了個底掉,曾奉先真是碰上硬茬子了。

蘇昊道:“我估計趙衙役也是不知。現在兩邊的數目本官都已經查證清楚了,此事的性質,是曾奉先趁水災之際,強佔了1900多畝土地,還是20年來,一直隱瞞了1900多畝土地,趙衙役能不能去向曾奉先求證一下?還有,強佔土地依律當如何處置,隱瞞土地又該當何罪,趙衙役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這個……小人不通律法,不過,小人可以去向譚知縣稟報一下,看看此事當如何處置。”趙華訥訥地說道。

“趙衙役,曾奉先的家人曾貴就在門外等你,你這就隨他到曾奉先家裡去吧。告訴曾奉先,不要存什麼僥倖心理,儘快給本官一個交代,本官可以饒他一命。時間晚了,待本官把這些材料往知府大人那裡一遞,他恐怕起碼也是一個罰沒全部家產,所有男丁流三千里的刑名。”蘇昊收起了此前淡然的嘴臉,殺氣騰騰地對趙華說道。

“小人……這就去和曾員外,啊不,這曾奉先說說去。”趙華從長凳上滑下來,順勢跪在地上,向蘇昊說道。(未完待續)